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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郝樂意暈頭轉向,拿起包說走吧。

  郝寶寶以為她不給,急了,「姐,這可事關我終身幸福的事,難道你想站一邊瞧我熱鬧?」

  郝樂意回頭瞪了她一眼,「瞧你熱鬧?我也得敢啊,我沒這麼多現金,到街對面ATM機上取給你!」

  郝寶寶這才把撅得老高的嘴放下來,又是秧歌又是戲地抱著郝樂意的胳膊,和她一起下樓。

  取了錢,郝寶寶就一溜煙地跑了。郝樂意覺得特悲涼,郝寶寶走到今天,她不知道是悲還是喜,甚至……是不是因為有她的包容和寵溺,她才走到了今天?

  有時候,郝樂意和朋友開玩笑說,作為女人,她最大的驕傲也是最大的悲哀,就是沒花過男人的錢。在她的感覺裡,花自己父親之外的男人的錢,是需要放下尊嚴的,而沒有花過自己父親之外的男人的錢,是不是意味著自己沒魅力?或者是自己一錢不值?她讀過一篇叫《妓女和良家婦女到底誰更賤》的文章,有點贊同作者的觀點:做良家婦女毫無意義,因為男人寧肯冒著被傳染性疾病被發現、被拘留、被罰款的危險去嫖娼,都不願意和無比安全不需要花一分銀子的老婆做愛。

  但現在,她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的高貴,所有能標上價錢的一切,哪怕是天價,也是廉價的,因為它終將會被金錢左右。那是前幾年,她的心思還簡單,對事物的判斷容易停留在非白即黑上,沒有中間地帶,價值觀也更容易被物質化,可這幾年不同了,在生活裡摸爬滾打得多了,明白了在哭和笑之間還有個中間地段,叫做歲月靜好。每個人都在儘量地趨笑避哭,這是人之常情,儘管笑是開心,可它不是常態,對於女人來說,歲月靜好,才是最重要的。

  生活就是蒼茫的原野,風過雨也過羊過虎也過,沒有任何人的一生能處在絕對安全的位置上。她記得曾看過一個叫高偉的女作家寫的文章《老虎來了別喊我》,大意就是,如果老虎來了,逃也逃不掉的,被別人喊醒,只能是在瑟瑟發抖的恐懼中等待血光之災,還不如沉睡在懵懂不知中呢,儘量減少恐懼的痛苦。

  或許,如果馬躍不坦白,她就是高偉在文章說的那個睡夢中的幸福女子,全然不知,有只兇猛的老虎已越她而過……

  她不想讓郝寶寶變成一個靠青春美貌吃飯的女孩子,卻又無法阻擋。她心意沉沉地回了辦公室,剛坐下,馬躍就拎著一盒披薩來了。

  進來之前,他已經摘掉了口罩,露出了被陳安娜包成了叫花雞的下巴,他把披薩往她桌上一放:「還熱呢。」說著給打開盒子,「我一溜小跑。」

  郝樂意注意到他說話的時候,故意仰著下巴,遂在心裡冷笑一聲,苦肉計。以前馬躍也這麼幹過,有一次,他們吵了架,她不理他,晚上下班回來,就見馬躍右胳膊上打著繃帶,吊在脖子上,用左手在廚房洗菜,她嚇了一跳,顧不得生氣,問他怎麼了,馬躍說因為心情恍惚,過馬路的時候讓車撞了。把她給內疚得啊,都恨不能扇自己耳光了,忙把他推到客廳,因為他右手纏著繃帶,她還一勺一勺地喂他吃飯,喂到最後伊朵都哭了,因為吃醋了,覺得媽媽只愛爸爸不愛她了。

  直到晚上,馬躍說媳婦辛苦伺候了他一晚上,他一定要好好表現表現,非要和她做愛,從床上做到陽臺上又從陽臺做到地板。郝樂意都快被馬躍做成白癡了,有人捅幾刀都不會有疼覺,根本就沒想馬躍受傷縫了十幾針的右胳膊怎麼能毫不吃力地抱她,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發現上當,只是怨恨早已柔情蜜意所代替,倒覺得有著輕柔的甜蜜在其中。

  郝樂意直直地盯著他的下巴,撇了撇嘴角,打開電腦。

  馬躍托出一角披薩說:「芝心的。」

  郝樂意看都不看。

  馬躍托著轉過來,「涼了就不好吃了。」遞到她嘴邊,郝樂意真想把他推到一邊,可又覺得有點過,就算離婚,也不一定離得雞飛狗跳吧?就伸手取過來,「披薩我可以吃,但你知道我的性格。」說完,狠狠咬了一口,又白了他一眼說,「別出洋相,把創可貼撕下來!」

  「破了。」馬躍往後縮了一下,雖然他不願意陳安娜給糊這麼多,可一旦糊上了他真不願意往下撕,因為創可貼底下真的有傷口,才半天時間傷口不可能收斂好,這就往下撕,肯定有生生剝皮的效果。

  「來給我送披薩呢還是展覽傷口?」

  馬躍知道郝樂意冰雪聰明,糊弄不過去,「兩者兼有。」

  郝樂意咽下披薩起身說:「好,披薩我吃了,下一步展覽傷口。」說著,捏著創可貼翹起來的一角,「我撕了啊。」

  馬躍可憐巴巴地說:「真破了,會很疼的。」

  郝樂意冷冷地說:「哦,我看看,這次縫了幾針?」說著噌地就把創可貼給掀了下來,原本就還沒來得及恢復的傷口,刷地一下,鮮血湧了出來,郝樂意就傻掉了,錯愕地驚慌著手不知怎麼著好了,「你真受傷了?」抽了幾張面紙,想捂又不敢捂地,「流這麼多血,怎麼搞的?」

  馬躍一臉堅硬的英雄氣概,「沒事沒事,一點皮肉傷而已。」

  郝樂意推著他就往外走,「去醫務室處理一下。」

  就這樣,我們親愛的馬躍的漂亮下巴,在承受了一次不亞于揭皮的痛苦之後,又包上了一層白紗布,現在他很開心自己有了一個聖誕老爺爺的下巴,因為面對面對這個受傷的下巴,郝樂意貌似很內疚。馬躍知道,人內疚的時候最好對付了,因為內疚會讓人失去防禦能力。他認為,只要他再加把油,就可以完全取得郝樂意的原諒,並把離婚這倆字,收吧收吧塞進垃圾桶。

  來的路上,他都想好了,謊這東西,不能撒,因為但凡是謊言就會有漏洞,描述起來,語氣上也有虛浮。就郝樂意的聰明勁兒,絕對能聽出破綻來,遠不如實話實說。他承認回英國後聯繫小玫瑰內心有邪惡的想法,可難能可貴的是他最終意識到了錯誤。男人在男女情色上,跟掠食動物有一拼,哪個沒朝三暮四過?如果朝三暮四了就可以打入混帳王八蛋的行列,那全世界的男人不都得給繞進去?

  「馬躍,你以為你是戰俘呢,坦白就從寬了?不,在我這兒,你永遠從不了寬,因為你的坦白讓我看到了你內心的齷齪,在認識我之前你和小玫瑰睡一萬次我也不介意,因為那會兒你不認識我,也不知道將來愛的娶的人是我!可是我們結婚了,有孩子了,你不僅不能睡她,你想她一次都是對我犯罪,不僅如此你還和她睡了!要照你的邏輯,殺了人只要懺悔了就可以不必被判死罪了?」說著郝樂意就暴怒,「我看著你就噁心!」

  「樂意……樂意……」馬躍把著門不肯出去。

  「別用啃過另一個女人的髒嘴喊我的名字。」郝樂意就把他推了出去,砰地關上了門。她從沒像現在這樣痛恨馬躍,她寧肯他不承認,寧肯他撒謊也不願意聽他坦白。他死咬著不承認,哪怕隨便編成一鄰居、一送外賣的、一洗衣工,哪怕她明知道他在撒謊都會說服自己相信。可他的坦白,讓她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站在走廊裡的馬躍欲哭無淚,女人到底是種什麼動物?你撒謊她生氣,不撒謊她還生氣,到底要怎麼著她們才能高興呢?怪不得天文學天才霍金說,他不考慮科學的時候,都在考慮女人這種奇怪的動物。

  馬躍拍著門,樂意樂意地叫個不停,進進出出的老師,都跟他打招呼。雖然馬躍在事業上沒起色,在格林幼稚園老師眼裡,卻是絕世僅有的好丈夫。如果海歸、帥還不算優點的話,馬躍還有浪漫啊,不僅節日有鮮花還時不時地請老師們配合他給郝樂意送驚喜,如果郝樂意說她和馬躍離婚了,絕對有不止一個老師撲上去搶他,如果搶到馬躍就必須辭職,也照搶不誤。在女人的人生辭典裡,工作丟了可以再找,可愛情不行,那是傾心澆鑄的,必須是人在愛情在,人亡愛情還在,那才叫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美境界。

  馬躍一邊跟打招呼的老師點頭微笑,一邊繼續拍門,在討好老婆這方面,馬躍絕對豁得上臉皮。為了不引起老師們對自己的公憤,郝樂意只好開門告訴馬躍,下午蘇漫要過來,沒事就回去吧,她已經不生氣了。

  馬躍說那她一定要說話算話,一想到她還生著悶氣,他就會不安,他一定洗心革面。說這些時,他一本正經,像站在臺上一本正經說單口相聲的演員,這是他一慣的拿手好戲,郝樂意說真的不生氣了,讓他別杵在這兒現眼。

  馬躍歡天喜地地走了。

  這就是讓她又恨又氣的馬躍,他從來不讓親愛的老婆獨自生悶氣,什麼?夫妻之間還有冷戰一說?這是哪個孫子發明的招,找出來,看馬躍不把他當蟑螂拍了!

  本來,有家公司約馬躍下午去面試,可他站在馬路邊的櫥窗外打量了一會兒自己,決定不去了,就這德行出去,這不出洋相嗎?

  除了老婆,馬躍不想在任何人眼前出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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