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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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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黑了燈,兩人在黑暗中一來一往地說著話,說著明天。生平第一次單獨和男人睡一個房間,郝樂意一說話就磕巴。馬躍知道她緊張,想坐到小床上,握著她的手說話,可他也看出來了,郝樂意以前沒談過戀愛,怕自己唐突了會嚇著她,就忍住了,隱約中聽見郝樂意低低地打了個哈欠,就說睡吧,明天還要去應聘呢。 郝樂意說好,很快,幽藍的夜裡,就傳來了郝樂意均勻而輕盈的呼吸,而歷經過男女之事的馬躍,根本就睡不著。他悄悄起床,躡手躡腳地走到郝樂意床前,蹲在那兒,專注地看她,看夜色在她明媚的臉上蟄伏、摻雜在空氣中在她身體裡進出。蹲得腿麻了,他悄悄拿過一把小凳子,坐在郝樂意床前,兩手托著下巴,看她,微笑,笑著笑著,就困了,腦袋一歪,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次日清晨,郝樂意被一縷穿窗而過的晨光喚醒,迷迷糊糊中睜開眼,先是讓趴在床沿睡著的馬躍嚇了一跳,而後是酸酸軟軟的感動。她輕輕地摸著他的頭髮,在他額上印下了一個輕柔溫暖的吻,把馬躍給吻醒了。這一吻是如此的柔軟而甜蜜,讓他不忍睜眼,直到感覺郝樂意的唇即將離去,才猛地伸手攬住了郝樂意的肩,熱烈地回吻著她,擁抱著她青春的、散發著濃烈女性氣息的身體。郝樂意邊羞澀回應著他的熱烈邊說今天還要去應聘呢。馬躍戀戀地鬆開了她,其實他想說,去他的應聘,此時此刻,除了郝樂意,他什麼也不想要。 可郝樂意已經下床,端著盆子去公用衛生間打水洗臉,因為害羞而步態慌亂,跌落般的惆悵在馬躍胸口湧起,然後,他把手機開機,短信就鋪天蓋地地來了,不是陳安娜就是中國電信提醒有未接來電,未接來電還是陳安娜的。想像著陳安娜打不通電話的抓狂樣子,馬躍就一腦袋嗡嗡聲,他和陳安娜不可能永遠不見面,一想到再見迎接他的可能是暴風驟雨,就要癲狂了,他像急於切斷來自恐怖世界的資訊源一樣,飛快地關了手機。 這天上午,他和郝樂意在人才市場擠擠挨挨了一上午,郝樂意還是沒找到合適的工作,馬躍仗著海歸身份,幾家公司收了他的簡歷。中午,兩人買了些禮物去了郝多錢家,因為郝樂意沒父母,索性讓馬躍把郝多錢夫妻當成准岳父母拜見。 郝多錢平時對郝樂意不是很熱乎,可這時候審慎得很,因為哥嫂沒了,他得代哥嫂把好准岳父審女婿這一關,否則,他這兄弟當得就不稱職。 郝多錢用眼白多眼黑少的眼神看著馬躍,表情也冷冷的,賈秋芬悄悄踢他一腳跺他一下,跺得郝多錢都快跟她急了。郝樂意知道被陳安娜氣了一頓的郝多錢是想在馬躍跟前端起娘家人的威嚴,而賈秋芬覺得這威嚴端過了,怕傷了馬躍的面子,就悄悄跟馬躍說了。馬躍樂得不行,嘴巴甜,手腳殷勤,給足了郝多錢面子,飯還沒吃完,有家公司來電話讓馬躍去面試,這飯吃得就更歡快了。 馬躍不回家也不接電話,陳安娜並沒繞世界瘋狂地找,因為她病了,氣得胃疼,頭暈目眩下不了床,請了假在家躺著。 馬光明本想發短信告訴她馬躍來著,又怕馬躍知道了肯定會回來的,他回來又能怎麼著?只要陳安娜拒不接受現實,戰爭就要繼續,還是算了吧。可總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就發短信說:郝樂意這姑娘他在派出所見過,先不管她學歷和家庭招不招人喜歡,就憑她能在馬躍饑寒交迫的時候送他牛奶給他買飯,就知道她是個善良的好姑娘,如果他真喜歡她,最好速戰速決,哪怕這結果是個難咽的秤砣,也得逼著陳安娜咽下去,要不然,只要他們沒結婚,陳安娜就得掛在心頭懸著犯神經病,沒完沒了的,他雖受不了倒也沒什麼,別把陳安娜再折騰出毛病來了。 馬躍把短信給郝樂意看了,郝樂意覺得也是,可婚怎麼結?郝樂意沒父母,有父母的馬躍只得到了父親的暗中支持,沒有雙方父母出席的婚姻,叫哪門子婚禮?索性,登完記就算結婚得了。馬躍不同意,覺得太草率是對郝樂意的不尊重,可郝樂意打小苦慣了,也沒什麼至親來往,對繁文縟節從不講究。馬躍就給馬光明回了個短信,讓他幫忙把戶口名簿偷出來。馬光明說好,第二天中午,馬躍剛面試完,就接到了馬光明的電話,說戶口名簿拿出來了,和他約在一家小飯店裡見面。 馬躍就帶著郝樂意去了,雖說以前和馬光明見過,可這一次,是准媳婦見准公公,郝樂意還是有點緊張。倒是馬光明,大大方方地摸出一枚戒指來,說是見面禮,讓郝樂意別和陳安娜生氣,其實她不是不喜歡郝樂意,主要是馬躍中斷了學業跑回來,她受不了這打擊,正在壞情緒頭上就殃及郝樂意了。 郝樂意知道這是個善意謊言,就假裝信了,希望他心裡能好受點。見郝樂意這麼懂事,馬光明挺感動的,更認准了這兒媳婦了,摸出一張銀行卡說是他的私房錢,馬躍沒工作,和她在一起肯定給她增加了不少負擔,讓她拿著花。郝樂意嚇了一跳,像給燙著了一樣把卡推回去,說馬躍已經找到工作了,明天就去上班。 馬光明雖然意外,但還是挺高興,問找了份什麼工作,馬躍大體說了一下,是家投資公司下的典當行,他去做金融分析師,不過,要從見習開始做起。馬光明笑著拍拍他的肩說:「連將軍都是從士兵幹起的呢,甭管入哪個行,都要腳踏實地從低處做起。」 爺仨一起吃了頓便飯,也計畫好了下一步,先登記結婚,馬躍去典當行上班,郝樂意也努力找份好工作,等陳安娜氣消了,他們回家賠禮道歉,補辦婚禮,他們小倆口正式開張過日子。 吃完午飯,馬躍和郝樂意去登了記,回筒子樓後,馬躍就故作兇猛地把郝樂意撲倒在了單人床上,一臉壞笑地看著她說:「你是我的了。」 郝樂意的臉漲得通紅,雙手頂在他胸前撐著他,邊說討厭邊躲避他的吻,馬躍威嚴地用鼻子嗯了一聲說是我媳婦了就得聽我的話。說著,雙唇就跟雞啄米一樣在她臉上脖子上到處亂吻。郝樂意躲著躲避著,就軟了下來,手指在他濃密的頭髮裡溫柔穿行,他的唇軟而溫暖,在她皮膚上蠕動、爬行。馬躍像暖而有質感的被子,輕而舒緩地覆蓋,微微的刺疼後,是火熱而滑潤的充盈,像樹、像奔跑的馬,植根在她身體裡…… 次日清晨,郝樂意夢中聽見馬躍急促說:「快,樂意,醒醒。」 郝樂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問怎麼了。 馬躍緊張地指著床單,結結巴巴說:「你流了一夜血。」 郝樂意也一驚,噌地坐起來,只見被子和床單上,到處是豔豔的血,而且,隨著她坐起來,一股熱熱的液體順著大腿流了下來,還是血。 郝樂意也傻了,愣愣地看著馬躍。 馬躍都嚇懵頭了,兩手不知放在哪裡才好,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其實,這個時候,如果郝樂意是個有點生活常識的人,應該能看出來,二十五歲的馬躍,雖然長得高高大大,可心理上還是個沒斷奶的大男孩,雖然之前四年他分別在上海和倫敦獨立生活,可那種獨立,還屬於籠中鳥的生活,陳安娜按時給他打生活費,衣食無憂,全部心思都用在讀書上,根本就不知道學校之外的生活到底是怎麼回事,也適應不了,這也是馬躍在北京待了大半年,不僅一事無成,連日子都混不下去的原因所在:無法適應現實生活的瑣碎和殘酷。 可惜,這時候我們的郝樂意還年輕,不懂得從某個細節閱讀某個人的全部,甚至還覺得馬躍這樣傻乎乎的,另有一種值得信賴的可愛,尤其是當她看著馬躍把床單的四角一兜,包起她就要扛著去醫院時,她笑了,笑得渾身顫抖,因為突然想明白了,不是她流血止不住,而是到了「大姨媽」造訪的日子了。也就是說,昨夜睡著睡著,「大姨媽」突然襲擊了她。她笑著捶打著馬躍的後背,告訴了他真相,馬躍先是一愣,然後也笑了。然後就打趣她說搞了半天,昨天晚上不是落紅是「大姨媽」啊。 郝樂意一愣,也認真點頭,說嗯,我特意挑了這麼個日子糊弄你。 馬躍就沉下臉,讓她如實交代,在她之前,到底和幾個臭男人好過。 郝樂意跪在床上,掰著指頭,嘴裡一個兩個三個地小聲數著眼睛斜斜地睥睨著馬躍,馬躍一副抱頭痛哭捶胸頓足的樣子,張牙舞爪地撲上來要把她給扔樓下去,郝樂意假裝驚恐地尖叫著,兩人滾成了一團,郝樂意邊滾邊討饒,說以後再也不敢了,要收心斂性一心一意和馬躍過日子,絕不亂搞。 馬躍咬著她尖尖的下巴,含混地說絕不許你亂搞。其實他知道剛才郝樂意是逗他的,因為登記結婚這事,是昨天早晨他和馬光明發短信才提起的事,根本就由不得郝樂意挑日子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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