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情斷楓橋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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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一摸,就不痛了。」他大膽地看著她的眼睛,分別使他突然之間勇氣倍增,「手一離開,又痛得要命。」 姑娘抿嘴一笑,說了聲:「狡猾。」 「我說的實話。」 姑娘凝視他一會兒,握住他的手,很動感情地說:「我會記住的,有個好樣的小夥子,為我找了座位又為我挨了打。」 司徒強好激動。 「我叫司徒強,」他呼吸急促地說,「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 姑娘只是點點頭,沒有相應地留下姓名和地址,這使司徒強深感遺憾。但也只能如此,分別不可避免。也許,他從此再也見不到這個可愛的姑娘了。 生活,真是無情。 或者是這姑娘的心……太戒備。 「祝你愉快。」他說。 「再見。」姑娘也說。 她仿佛有一絲留戀,但也只是一瞬,接著毅然轉身向中巴走去。 就在她一腳踏上車門返身向他送來最後一瞥之時,她的眼光忽然越過他頭頂的夜空,他看見她的神情變了,隨即傳來她的一聲清晰的高喊:「呃,你,快上來!」 司徒強還未回過神,就見姑娘神色慌張地跳下踏板,大步直奔向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上他就朝中巴車裡鑽。 「怎麼回事?」他不解地問。 「別問,快!」她轉身面向售票員,「快開車,走了啊!」 售票員根本不慌不忙:「等人坐滿些嘛,你一個人上來了,還考不考慮一下別個沒上車的人啊?」 姑娘緊張地望一眼窗外:「我包這輛車,快走!」 「哦?」司機聞言回過頭,「包車三十元。」 「好。」姑娘一錘定音。 中巴猛一竄,開離了人流紊亂的火車站。 「到底怎麼回事?」司徒強想知道究竟,這太突然太奇怪了。 姑娘解釋:「我看到火車上那夥人了,他們在跟著你。」她喘了一口氣,「好了,終於甩開了。」 司徒強感動地說:「這樣我就可以陪你回楓橋那邊的家了。」 姑娘不答腔,還微微皺起眉頭。這使司徒強不解,為什麼一提到她的住址,她總是側面躲避。 車過楓橋了,司徒強小時候就聽帶他的保姆林姨講過楓橋上發生的書生與浣紗女的故事,只不過,在傳說中那麼富有詩情畫意的地方,如今一片漆黑,路燈壞了,橋欄在風雨的剝蝕下,被車前燈照出一截截凸凹不平的蒼白。今晚上也沒有月亮,如果有月亮,朦朧輝光中,可能不會給人這麼強烈的衰敗感吧,月光會塗抹它的缺陷,它定會有另一番朦朧的幻美? 他為現實中的楓橋感到遺憾。 過了楓橋,姑娘叫停。 「師傅,」她對開車的男人說,「我多給你些錢,麻煩你再把他送回東城,他想在哪兒下你就給他開到哪裡。」 司徒強問:「你呢?」 姑娘說:「我就在這裡下。」 「那不行,你還沒到家呀。」 「我就在前面的楓橋巷。再見。」 司徒強硬跟著她跳下車,說:「我走著回去。」 姑娘奇怪:「那怎麼行?」 「我喜歡晚上散步。」他打趣道,用的是她在火車上的那句玩笑話。 中巴車調頭開走了,姑娘歎一口氣。 「真拿你沒辦法,」她說,「看你這一下要走到幾點鐘。」 司徒強好愉快,姑娘對他是真的關心,他領受了這股友情。 「沒關係,」他說,「一個男人,怕什麼黑夜。好多年沒到這邊來了,正好看一看夜色裡的楓橋。」 是的,好多年沒踩過城西的地皮了。 司徒強有生以來只來過城西兩次,一次是小學時少先隊組織的到某某街道訪貧問苦,一次是中學時上社會課到城西的紡織廠參觀。 骨子裡,他與大多數城東人一樣,是看不起城西的。 可今天不同於以往的一天,今夜也不同於以往任何一個黑夜,有了這麼一個美好的姑娘在身邊,即使沒有月亮,城西的形象也如一個曼妙的女子在他心中亭亭玉立。 一陣馬達轟鳴,一輛計程車從橋東飛馳而來,開過他們身邊,突然又「嘶——」地一聲急刹在前面二十多米處。 姑娘抬眼一望,臉上變了色,她喊了一聲:「糟了!」 話未落音,拉著司徒強就向最近的一條小巷鑽去。 司徒強往後看,巷口拐彎處的一株大槐樹擋住了那邊的視線,他問姑娘是怎麼回事,她頭也不回,聲音緊張:「他們追來了。」 果然,他聽見了身後雜亂而急促的腳步聲,他立即想起火車上的那場暴力衝突和那個刀疤臉威脅的聲音,腳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別緊張,」姑娘喘著氣安慰他,「甩得掉。」 司徒強跟著她在這片老城的居民區裡瞎轉,眼前掠過的,大多是未改造的平房,在暗夜裡,黑漆漆很大一片,與城東高樓林立的輝煌,的確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他感到這些七彎八拐的小巷錯綜如蛛網,如今跟著左鑽右竄,只一會兒,就喪失了東南西北,如入迷宮。不過,後面的腳步聲倒是漸漸遠了,以至終於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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