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不如裸婚吧(16)_仇若涵

十六

小絮說道："我想回家。"

　　改成怔了怔，沒有做聲。

　　一年前，他帶小絮回去辦過喜宴，然後今年在浙江兩個人領了結婚證，但是小絮家裡他從來沒有去過，如果去她家的話，可能要再辦一次喜宴，可他現在沒有錢，身上的錢勉強夠兩個人的路費。沒錢難死英雄漢，所以他沉默。這也是他們結婚以來第一次面臨現實的壓力。

　　改成和小絮認識也很多年了，從小絮讀大學時就認識了。那時候他在長沙工作。他是山東人，高考沒考上，就胡亂讀了一個電大出來了，畢業後在家鄉開了一個賣各式手袋的小店，結果不賺錢反倒蝕了本。他不想在老家待著--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待久了，總是想出去走走的，特別是年輕的時候。所以他在一年中秋節吃了團圓飯後，就坐上火車出來了。他在火車站買票的時候也是沒什麼目的，就是隨意看到長沙這個站名，想著就到長沙吧，於是買了票就到長沙來了。改成事後多年想想，覺得一切也許是命中註定，冥冥之中，那麼多的大小城市，他之所以到長沙，也許就是為了認識小絮。

　　可以說他是在羅哲明之前認識小絮的，不過那時候他剛出社會，在大學生小絮面前太自卑了，第一眼看到小絮的時候不是滿心的歡喜，而是心痛。按理說，在對的時間遇到愛的人，應該是快樂才對，可他卻是痛楚，那種尖銳的帶著淡淡絕望的痛楚。

　　此後多年，他為了將來有更好的前途，南下廣州、深圳打工，從最底層的銷售員工做起，做到銷售經理，也算得上是一個白領了。

　　在深圳的大公司，那些前臺、秘書、助理總是羡慕著地他說道："易經理，你們做銷售的多好啊，不用按時上下班，經常出入高檔飯店和娛樂場所，祖國大好江山免費遊，拿的工資也是最高的。"銷售這份工作，好像是特別風光體面，特別對於他這種沒有大學學歷的打工仔來說。能夠有今天，他十分感謝銷售這個平臺。可是銷售也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的輕鬆，有時候業績上不去，簡直能把人逼瘋。

　　從小絮進入大學，到她來浙江工作兩年，這六年他一直在深圳那邊做銷售，和小絮也一直是電話、網路聯繫。

　　小絮是一個非常不世俗的女孩子，自從認識他之後，從來不會因為他不是大學生就看不起他。她對他很真心，把他當做好朋友，什麼都肯對他講。可是改成的心裡，從第一眼看到小絮開始，就不只是把她當普通朋友的。那種尖銳的痛楚，在無數個深夜，帶著絕望重現。他從來不曾忘記。第一次見到小絮，小絮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清湯掛麵的黑色長直發，頭上戴著紅色的髮卡，肩上背著紅色的手袋，腳上的紅色水晶涼拖，抱著幾本書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兒，笑著看向他。這個形象，在兩個人分別的日子裡，一直久存在改成心中，成為他辛苦打拼的動力。他想他能夠走出來，有今天，成為一個銷售經理，他是要感謝小絮的。

　　小絮來浙江工作的第一年，改成母親在家裡病倒，查出得了乳腺癌，他姐姐打電話要改成馬上回家。他媽媽沒見到他之前，就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改成第一次慌亂無助，只得在深圳給小絮打電話，在電話裡說著說著就哭了。小絮二話沒說，要他到杭州來找她，她陪他一起回家。那時候，她千里迢迢地來投奔羅哲明，羅哲明不肯見她，她一個人負氣漂泊在杭州。

　　她陪改成回了他老家，改成媽媽很喜歡小絮，一定要給他們辦婚宴，而且堅持辦完婚宴她才肯動手術。老人是小學退休教師，有一些文化，知道癌症手術有風險，也許進去了就出不來，她不放心唯一的兒子，所以如此堅持。

　　改成自然是沒意見，但擔心小絮不同意，因為他知道她一直喜歡一個浙江的男孩子。沒想到，善良的小絮卻同意了。兩個人在他老家辦了婚宴，成了假結婚。

　　改成事後經常回想，小絮也許不愛他，但可以肯定，她不討厭他，也許有些喜歡他。正是因為這一點，讓他對今後有了信心。他相信假以時日，總有一天，小絮會忘掉從前，真正愛上他，就像他愛她一樣。

　　老人終於放心地進了手術室，手術成功，這兩年，身體也沒什麼異樣，如今打電話來，也只是催著他們倆快點兒生孩子。

　　兩個人一個回杭州一個回深圳後，對於老家那場婚宴，改成也不敢當真。他對小絮充滿了感激。但是沒想到，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小絮最後竟然真的和他領了結婚證，兩個人正式結了婚。

　　故事說起來時間很短，兩個人卻感覺在一起仿佛是千山萬水走過了。改成如今回憶起從前，往事就像倒帶的風景片，在他腦海裡一一閃現，他不是不感慨的。

　　小絮畢竟是女人，沒有改成那麼成熟老練，想不到那麼周到和遙遠，她只是想念父母，想回家了。她在那裡輕聲說道："改成，回我家過年好不好？加上今年，我已經三年沒回家過年了。"想起家鄉一到臘月就會忙活起來，打掃房間、殺年豬、醃制臘肉臘魚，到了小年，每天鞭炮陣陣，滿地的紅色鞭炮屑子--小絮更加想回家了。

　　"改成，你怎麼不說話？"小絮拉著他的胳膊晃了晃，溫柔地倚在他的臂彎，臉上都是回憶的神情。

　　改成只得笑了笑，捉住她的一隻手，在手心裡捂著，想著一些現實問題她可能沒有想到。他柔聲細語地對她道："小絮，今年不回去，我答應你，明年一定回你家。"

　　小絮愣了愣，從他的懷中欠起身來，直著身子，迷惑不解地看著他，"你要回你家嗎，因為你媽媽的病？"

　　她怔怔想著，也是啊，他媽媽癌症動手術，今年是第一年，她應該回婆家的。癌症是絕症，查出來之後，每一天都感覺是從死神手裡搶過來的，如果現在不回去，只怕以後沒機會了。

　　改成低下頭，他內心的壓力太大了。他說道："小絮，我們也不回我家。"

　　為治母親的病，手術費、化療費、每個月的醫藥費，已經基本上把他在深圳這幾年賺來的錢花光了。如果現在回去，他母親肯定又是催他們快點兒生孩子，買房子安家，這兩點，都需要大筆的錢，他現在根本做不到。拿了半年兩千多塊一個月的工資，改成感覺自己真沒本事。他痛恨這樣的自己。

　　"不回你家就回我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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