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那些過去的和將要到來的 | 上頁 下頁
一一九


  「他又回來了。跟那個女朋友還是掰了。最可氣的是,他還老實告訴我,很多我們認識的朋友都在傳,我當年見異思遷把他給踹了,造成他現在鬍子不刮扮滄桑的樣子。」

  「你會在乎人家怎麼說?」

  「不在乎。不過我最近老在想,每對夫妻或者情侶都有波折。我們總看著別人幸福完滿,卻不知道人家背後都忍受了啥,妥協了啥。愛情實在是個曲折的過程,最後能相守更曲折複雜,不容易啊。」

  「小衛,我怎麼聽著你有點悲觀的意思?是不是孕婦沒事兒,就整天思考哲學問題?」

  衛穎給了她老大一個白眼:「再次重申,我從來都是一個悲觀的樂觀主義者。」

  敏知其實明白衛穎的意思。每一段正式關係的開始都要學著慢慢放低期望,因為再表面完美的人也有缺點,要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去克服困難。

  有時她看著高瞻俊朗有點孩子氣的臉,心裡總會生出一種酸楚溫柔的感覺。她愛這個人,所以克服困難的時候也甘之如飴。而也有的人,不能如她一般幸運能與相愛的人廝守,卻也要面臨相同的問題。

  高瞻察覺到她的眼光,把她一把拉過去摟在懷裡,他下巴上剛剛長出胡茬,就在她臉上蹭,讓她又癢又痛的到處躲。

  鬧完了她問:「大遠,我現在老念叨你,你會不會覺得我煩?」

  高瞻想了想,很老實的回答:「男人有不怕被念的嗎?可是,」他露出雪白的牙齒,「你這樣多好。以前你就是兩個字形容,死倔。現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念叨就念叨,我也不用陪小心,皆大歡喜。」

  敏知惱怒的瞪他:「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你自己。」話才說完,又笑了,踮起腳尖親親他,「謝謝你,馬大哈。」

  他們的問題當然不止收拾屋子這麼簡單。生活中的磕磕碰碰比預料的要多。無條件的,徹底的,把自己積累了三十年的缺點展開給一個認識僅僅一年多的人看,同時也接受對方積累了三十多年的缺點,需要點勇氣,也需要點耐心。

  敏知工作繁忙,到了週末就格外注重隨意性和隱私,想要有段時間能安靜的自己呆著。可是高瞻從來都是愛動愛熱鬧的人,要跟他正式在一起,敏知才知道他的朋友有多多。週末電話不斷,活動從早到晚目不暇接。

  他體諒敏知,電話總是調成震動,到陽臺上去接聽。只是敏知睡得淺,心又細,這麼做效果並不顯著。他也儘量減少了出去活動,可是如果兩個人靜靜的呆在家裡,他就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知道該幹什麼好。

  敏知見他長手長腳的在屋裡走來走去,心裡好笑,最後推他:「出去打籃球吧,衛穎和好好一會過來,你在多不方便。」

  當然衛穎和好好並沒有來。經歷了太久獨身的敏知早學會了一個人打發時間。只是有時候她仍會突然不由自主的想,要是高瞻在身邊就好了。

  每次愛上一個人,總有牽掛,總會依賴。

  高瞻不是破曉,細節上他總是忽略。而也許敏知愛的,就是這點大大咧咧,在緊要關頭會顯出別樣的魄力和決斷。

  想到這些,她更放心的縱容自己心底那點小小的掛念。

  五月初敏知閑下來,高瞻帶著她去野營。在山裡過夜的人很少。如果不說話,只能聽見溪水潺潺和風吹過草時沙沙的聲音。

  他們鋪了張毯子躺在那裡看星空。

  夜空深邃,星星好像鑽石一樣璀璨。

  敏知突然想起很小的時候,家裡離學校很遠。父親接她在食堂吃了晚飯回家,天已經全黑了。小小的她坐在車子前橫杠的座椅上,腳丫一晃一晃的唱歌。頭頂的星光灑下來。

  「你長大了想做什麼啊敏敏?」爸爸問。

  「天文學家。」

  「哎呀,我們敏敏真是人小志氣高。」

  敏知又挺挺胸脯:「我要當大~~科學家,拿諾貝爾獎。」

  爸爸哈哈大笑:「敏敏真乖。來,我們唱歌。」

  「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他們活潑又聰明,他們調皮又靈敏。」小敏知的歌聲在夜空下清脆的響起。

  二十年過去了,關敏知甚至一點都不懂天文學,生平也沒拿過哪怕一個小小的獎項。但是她真的走到了山的那邊海的那邊,而現如今,又和自己的愛人一起仰望夜空,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流星。」高瞻捅捅她,語氣倒不見得很激動,想來是見多了。

  「哪裡哪裡?」敏知忙著四處去看,卻什麼也沒看到。

  高瞻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滿不在乎的說:「沒事兒。我幫你許願了:我要跟高瞻一輩子在一起。」

  敏知愣了兩秒,翻身把胳膊肘撐在他胸口直擂他。

  高瞻笑岔了氣,直咳嗽。末了把她摁在胸口意味深長的說:「敏知啊,古人說,幕天席地……」

  話沒有說完,吻就跟了上去。山風裡夾雜著野花的香味,微醺如醉。他熱情卻不魯莽,堅定卻也溫柔。全世界的星光都灑了下來,竟然帶著陽光的味道。

  再過一個週末高瞻要去出差。他對敏知這樣形容:「我們去考察要經過一條非常美的高速。好像彩虹一樣穿過高山峽谷。逢山鑽洞,遇水架橋。」他不無遺憾地說,「可惜你沒時間跟我去。」

  敏知微笑不語。這是他們交往以來高瞻第一次離開北京。她在心裡偷偷的計畫著要給他做點什麼好吃的,然後陪他好好過一個週六。

  週六一早他就出去打球了。敏知正好趁這個時間出去買了菜回家準備。剛回家沒多久就聽見鑰匙響,她系著圍裙出去,門已經打開了,高瞻長腿跨進來,嘴上還說著:「敏知,你看誰來了?」

  敏知一看,可不正是王歸農他們一夥爬山小組的?她欣喜的說:「怎麼遇上的?歡迎,快請進。」

  王歸農笑著抱怨:「你們倆可真夠保密的啊。敏知你怎麼跟大遠在一起了以後就不來參加活動了,別是害羞吧?」

  敏知笑著去倒茶,一夥人跟高瞻熟了,呼啦四散開來,各自找樂。高瞻跟進廚房:「我在路上遇到他們,好久沒見了,就叫來一起吃飯。家裡吃的夠不夠?不夠我去買。」

  「差不多。沒事兒,你快出去陪客人。」

  他在門邊又遲疑的看著她,她被那一絲遲疑給溫暖了,笑意慢慢浮現上來:「馬大哈,快去吧。」

  一幫人在家裡吃了午飯還不盡興,又張羅著吃晚飯。敏知知道因為是週六,所以大家玩得瘋,剛想說句大遠明天還要去出差,高瞻已經答應了下來。後來他灰溜溜的跟進廚房解釋:「他們好容易來一次。」敏知極少見他這樣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裡一軟,笑著說:「沒關係。」

  席間大家都嚷著該喝點酒為敏知和高瞻慶祝一下。高瞻當下就起身去買酒。

  敏知在心裡歎了口氣,心想這傢伙也太好客,卻不過情面了,只能跟出去低聲叮囑:「別買太多了。你明天就走,喝多了不好。」

  高瞻轉轉鑰匙:「放心,我酒量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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