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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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會從下午兩點一直開到晚上7點,惟一的成果是建立了一個特別並購小組,直接對公司總部負責,我當仁不讓成了組長。我不得不佩服自己英明果斷——如果我不能及時扔下朱芳華,這個組長還會是我嗎?雖說我不當組長也沒什麼,但如果讓查理斯當了組長,我可就有什麼了。要我向他彙報工作,要我聽他說「YES OR NO」,殺了我先! 我從會議室出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翠西到我的辦公室來。我要謝她,我對她說:「如果不是你早上幫我做檔,我下午可能真要演砸了。」 「您是大演員,我不過是個提詞兒的。」翠西可愛就可愛在這兒,她沒有那麼浮躁,不像有的女孩子,幫人家一點忙,恨不得讓人家沒齒不忘,時不時就要拿出來抖落抖落,就像我媽似的,總要不停地對我說:「是我養了你,你懂不懂!」她這句話幾乎是我記得的第一句人話,那個時候我有幾歲?蹣跚學步牙牙學語?真難為她,一輩子為我做了這麼一件事,而且是在完全沒有和我商量的情況下做的,結果嘮叨了幾十年,好像是我欠了她似的。 「翠西,你不會一輩子都只想在辦公室給別人端咖啡吧?」我盯著她的臉,期待她的反應。她的眼神毫不躲閃,好個不卑不亢的女孩兒,有前途。 「我做夢都在想『有那麼一天』。」她微笑著說。 「你是說醜小鴨變成白天鵝的那一天?」 「不。我是說,有人問我是不是打算給人端一輩子咖啡的那一天。」 「那你準備好答案了?」 「時刻準備著。」 我上任之後的第一件事是任命翠西為我的個人助理。我對她說這個位置可以給她提供一個更好的平臺,她借助這個平臺,不僅可以展現自己的才華,而且可以得到更多的機會。她聽了以後,只是簡單地說了一聲謝謝。接下來就問我她以後在哪裡辦公?誰將接替她坐在公司前臺接電話端茶遞水收發傳真? 我想了一分鐘,想到于連的女朋友。當然我會為此後悔,因為她迅速和查理斯混到一起。我應該想到這一點的。 41. 大約晚上八點鐘左右,我接到我「前任妻子之現任老公」胡高的電話,他說已經從北戴河回來,問我有沒有空。我哪裡有什麼空?明天一大早還要開會。我只巴望著他趕緊把朱芳華接回家去。我把他約到我們家樓下的一個茶餐廳,他到的時候,我正在吃雲吞面。他坐下來,立刻也要了一份,一面吃一面對我說:「這他媽的什麼日子,混到這會兒才吃飯。」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把碗筷推到一邊。 「你才為食亡呢!」胡高是那種典型的自來熟,這種屬性對於商人,就像導電對於金屬,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屬性。但我偏偏不很喜歡這種屬性,我覺得人與人之間最好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我喜歡半導體。 「朱芳華得的是什麼病?」我問。 「絨癌。你聽說過嗎?」他頭也沒抬。 「沒有。」 「你有興趣知道得更多嗎?」胡高邊吃邊說,嘴裡稀裡胡嚕的。 「那要看你有沒有興趣講了。」我不想和他耽誤工夫。 「這樣吧,你明天陪芳華去醫院,大夫能給你講得特明白特專業,你要好奇心特強,還可以去圖書館借一本腫瘤教科書。」 「芳華並沒有答應我明天去醫院。」 「啊!」胡高呆住了。他高估了我的責任心。可是我憑什麼要對他的女人負責?他以為我會守在朱芳華身邊,苦口婆心地勸她珍惜生命,一直勸到她點頭為止?想什麼呢!我好歹也是搞法律的,打聽打聽,像我這種身價的人,說一句話值多少錢! 42. 吃面之前,我是打算和胡高好好談一談的,但面一吃完,我就失去了興趣。也許是因為我下午剛被委任為並購小組的組長?也許是我開了一下午的會太疲倦?直到幾天以後,當我指責胡高自私,不負責任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天我之所以忽然失去和胡高交談的興趣,是因為我不想對朱芳華負責,我不想過多地捲入這件事情。朱芳華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她應該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她有了麻煩,那是她的麻煩;最多是她和胡高的麻煩,跟我有什麼相干?一個人為什麼要知道那麼多別人的麻煩事,像我們做法律顧問的,為什麼要給人家當顧問?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們有正義感嗎?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認這一點。我們不過是順便維持正義罷了,或者更確切地說,我們不過是把我們維持的,稱做「正義」。 43. 吃完東西,我帶著胡高上我們家去。打開門,房間裡黑著燈,芳華沒有在。打她手機,關了。會去哪兒呢?是不是回自己家了?我的血往上湧,「她不會自殺吧」? 我趕緊拉開衣櫃,屬於她的衣服一件也沒有。 「她的旅行箱呢?」 「不在了。」 「不會,如果她要自殺,她不會把東西收拾好的,對於一個要死的人,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裡在說什麼,總之我一直在說,既是安慰胡高也是寬自己的心。這麼多年,經手這麼多事,明槍暗箭,風風雨雨,甚至做假文件出假證明,我從來沒有慌過神,可是那一刻我卻亂了陣腳,像做了偽證被抓個正著的證人,心裡那個後悔啊——本來沒有自己什麼事兒,到頭來,想跑都跑不掉。 胡高開始打電話,問所有的人見到朱芳華沒有。回答一律是沒有。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緊張得我胸口一陣一陣發悶。胡高掉頭就往外走,我像著了魔似地跟著他,他說:「我給家裡打了電話,保姆說沒人。」 「你現在去哪?你想想芳華還有沒有別的朋友?」 「我想也許她在我鄉下的別墅,那兒剛裝修完,還沒入住。」 我坐上胡高的車。大切諾基,風馳電掣一路狂奔。 那是我經常在報紙上看到的典型「豪宅」——血統純正系出名門,完全由歐洲設計師設計——車庫在地下一層,足夠停放三輛卡迪拉克。柵欄、草坪、樓頂露臺、門廊、風雨廊、坡屋頂、私家花園,甚至大門上的雜色花環和蘇格蘭風鈴,該有的都有,一樣不缺。 一進門是一個過渡性的前廳,柔曼絲的壁布,櫻桃木的地板,隨隨便便的幾樣鐵藝,以及一個懶洋洋的搖椅和藤編的雜誌筐。我幾乎在一瞬間產生一種幻覺,芳華正坐在那把搖椅上,一邊搖一邊向窗外張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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