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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零


  我怎麼說呢?怎麼可能把這個不幸告訴她呢?讓她剛剛見到親妹妹的心情又受打擊,這太殘酷了!我不能說,只能搪塞,以後再慢慢告訴她,我反問道:

  「姐姐,上人院廟會失散後,你去了哪裡,我被外公狠狠地罵了一頓。外公好些天吃不下飯,人都老了,你去……」

  「香子,快,快領我去見外公,我想外公……香子!」她一副心酸感,焦急的樣子一下揪痛了我思念外公的心。

  「不,先說你,先說你嘛!」我似乎回到童年,完全變成了童年的小香子,我想借此把外公的不幸遮掩過去。

  「好,香子,姐姐先說,說完了,說完了也不要你說,我要你領我去見外公,讓外公告訴我。」姐姐的希望又一次刺痛了我,我強制著自己。也許我已磨練出來了,我以為我比姐姐堅強得多。

  姐姐是被一對沒有兒女的夫婦領走的,他們是都峪市的老幹部,是來上人院求神許願的。姐姐從小嘴饞,喜歡吃零食,跟賣灶糖的挑擔人走了一陣就迷路了,姐姐邊哭邊喊:「外公——外公——」天漸漸黑了,她遇到這對老夫婦。打那以後,姐姐便進入了天堂般的生活。

  姐姐的養父母很愛她,高中畢業後就進了電視臺,是因為姐姐長相上鏡頭,聲音又甜甜的蠻有磁性,這便成了她的本錢,後來又去了京都廣播電視學院進修,她說她的經歷就這麼簡單。

  余姬這個名字是養父母改的,父親姓姬,母親姓余,為了好聽,把母親的余姓放在了前邊,這就是姐姐名字的來由。

  姐姐又逼我了,我實在不能說出來,這不只是外公的慘死對她的打擊,我後來的遭遇對她這樣一個沒經受過磨難的人打擊更大,特別是我為了報仇身落煙花的行為,她是接受不了的。可我又無法回避她的追問,也許親情是淚水的催生劑,她越是追問我越心酸,實在沒法推了,起身朝酒店外走去。她好像預感到了什麼,結帳後追了上來。

  「香子,外,外公他,他怎麼了?」

  我沒回答,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說呀!」她聲音提高了,又馬上放低了下來,「香子,外公是不是出事了?」

  我還是說不出口。

  她緊走幾步,擋在了前面,雙手緊抓我的兩肩哀求道:

  「香子,算姐姐求你,好妹妹,你告訴我吧!」她的眼淚和乞求聲同時刺痛著我的心。

  我的苦水決堤了,我撲向了她,「嗚嗚」地大哭了出來。姐姐感覺到了,她的淚水從我的肩膀直往下淌。

  我忽然想起了買槍的事,而且明天就要用它,忙對姐姐道:

  「姐姐,我還有點急事,咱們再聯繫吧!我沒有電話,把你的電話給我留下,我跟你聯繫。」

  「香子,你怎麼會這樣?」姐姐生氣了,聲淚俱下地吼了聲,「好不易找見了你,這些年,我找得好苦,你怎麼能這樣走開呢!好妹妹,你就,陪陪姐姐吧!」

  姐姐的話語我好像不習慣接受,又好像撕心裂肺地痛。多少年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我多麼希望能聽到這樣的話,這樣親切的話,對我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來說,多麼渴望有這樣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邊啊!我聽到了,親切極了,如同冰冷的冬天曬上了陽光一樣暖和,我怎麼會把這樣的時光拋開而離去呢!可這一切,一切都晚了,我要去報仇,要和劉飛同歸於盡,又要把她一個人拋在這個世上,我怎麼能忍心呢?可一想到劉飛,報仇的火焰又燃燒了起來,忽地冒出了一句:

  「姐姐,你不知道,我,我必須殺了劉飛,殺了他才有臉去見外公。」

  「誰?劉飛?哪個劉飛?」姐姐驚了一下,本來就漂亮的眼睛瞪得更圓更大。

  「劉麻子的兒子劉飛,公安局副局長劉飛。」

  「他?他怎麼了?香子,他把外公,不……他怎麼,他把你們怎麼了?快說,快說呀!」姐姐要急瘋了,她的臉不住地變著顏色。

  「劉麻子殺了外公,劉飛強暴了我,我必須去報仇!你放了我吧!別連累了你……」我斷續著咬牙切齒地說。

  姐姐忽然倒了下去,我不知道她怎麼了,抱著她喊道:

  「姐—姐—你,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我急了,叫了輛計程車,司機幫我把她抬上了汽車,朝永和醫院飛奔而去。

  醫生說沒啥大毛病,打打針吃點藥就會好的,就這樣掛上了吊瓶。

  為了看護好姐姐,我陪她去了她的家裡。在她的一再逼問下,我把所有的遭遇以及買槍殺死劉飛的事全盤說給了她,就這樣哭一陣笑一陣的整整一個晚上。

  也許姐姐天生就是照顧妹妹的人,她好像覺得自己比我大了許多歲一樣地關心著我,也許她認為我的不幸是她的錯,也許認為我太可憐的緣故,總是要抱著我這個和她相同重量,相同體積的妹妹,她是剛掛完針的病人,反而連倒水的機會都不讓給我,我感動得幾次流下了眼淚。

  她勸我不要亂來,仇一定要報,但必須借助法律的力量,魯莽會害自己的,讓我無論如何都要聽她的,我口裡答應著,主意卻一點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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