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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我也常常看到她的作難,她默默承受著很多心酸和無奈,懂得了一個女人在這個世上幹點事不易的道理。這裡吃公家飯的人和我原以為的公家人完全兩樣,他們說的「公僕」和我們這些「服務員」不一回事,「服務員」是客人真正的公僕,只是換了個名詞罷了。那些所謂的「公僕」倒是一群社會地痞,無事生非,打著各種檢查、收稅費的招牌刁難林玉瑾,就連居委會的老太太也借著罰款的因兒,三月兩月來店裡找便宜沾。他們用的都是近同的模式:剛進門一本正經的「大公無私」,偽裝著鐵面無情,吃飽喝足後抹抹嘴什麼也不說了。這種事每個星期都有兩三次,林玉瑾都應付得頭頭是道,大不了在他們走後歎口氣,或者罵句:

  「沒長人心的吃人賊,社會痞子!」

  那天,工商局又來了幾個人,林玉瑾滿臉堆笑接待了執行公務的「公僕」,這種現象已習以為常,無所謂來不來和來做什麼。也許林玉瑾給了我特殊的恩惠的緣故,不自覺地老是為她擔心,跑前忙後地應付著他們。

  那個胖一點的工商員一下給飯店找了幾條「罪證」:衛生條件不合格;門前的看板超越了營業範圍;多支了三張桌子;反正哪兒都有問題。我真的體驗了人給人找事,雞蛋裡也能挑出骨頭的話千真萬確,一張嘴,皮筋罰款法——一到五萬,我嚇得伸了一下舌頭。

  林玉瑾總是賠著笑臉,我能看出她笑得很不自然,具體說很無奈,邊認著「錯」邊安排著他們吃飯,一會兒擺滿一桌面。沒想到,那個他們尊敬的高個子男人卻忽然提出要我陪他喝酒,他們稱他老闆,我明白他們說的老闆就是管他們的上級。我為難了,林總給我了個眼色,我會意地坐在了他們旁邊。

  「姑娘挺甜的,哪裡人呀?」高個兒「老闆」問我。

  「無村。」我笑著回答。

  「吳村!知道知道,村子挺大,全姓吳,去過,去過,是什麼縣來著?」他似是記起的眯縫著鼠眼看著我,卻射出了一種貪婪的邪光,我一下想起了王縣長,「刷」的一個顫慄。

  「無名氏縣。」我應付著,真不想和這類無聊的貨色說什麼。我說的也是真話,真不知道我是哪裡人。

  「去過,去過,這個縣城我去過。」他很認真地點著頭,「這個縣不錯!挺富裕的,歷史上好像還出過個大人物呢,叫……叫什麼來著?」他張冠李戴風馬牛不相及的學問,我想笑,又不敢。我不知道他是沒聽清,還是他根本就是個地理學贗品。我看了看林玉瑾,意思說我想走開,林玉瑾卻還了個眼色,我只好耐起性子聽他的張羅。

  然而,他的表情和故弄斯文連連使我犯嘔,尋思著明明我說的「無名氏縣」,你咋能說去過呢!我正想著,他又問道:

   「多大年齡?」他同時給了我個媚眼,我「刷」的出了兩胳膊雞皮疙瘩。

  「二十。」我討厭極了這種裝貓充狗的人渣。

  「十七十八一朵花,二十歲算是熟透啦!」他的髒話出來了。

  我的臉紅了,他咋當眾能說出這種話呢!羞的我沒法接上話茬。

  「有對象了嗎?」

  「沒有,不嫁人。」我難堪地低下了頭。

  「女孩子嘛!咋能不嫁人呢!給你找個對象,咋樣?」

  我尷尬極了,真想跑開。林玉瑾見狀,忙搭上了腔:

  「好呀!田科長做媒,求之不得呢!」

  「真的,給她找個物件!」

  「行啊!男娃長的咋樣?多高?啥學歷?」

  「和我差不多。」田科長毫無羞澀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說。

  「田科長不是給自己做媒吧!」林玉瑾帶有挖苦的口氣說道。

  「做就做唄,這年頭,有啥奇怪的!」

  田科長一點也不臉紅地說著和他年齡、身份不相匹配的話。我實在忍受不了了,借去衛生間離開了飯桌。

  田科長一行,吃完抹抹嘴,一分錢不給,也不再提罰款一事揚長而去了。

  從那以後,田科長常常來火鍋城,每次都要我陪他,林玉瑾雖然心裡不悅,還得擔待著。

  林玉瑾告訴我,田科長名叫田文理,是不久前農轉非的,雖然沒識幾個字,官卻升得快。他有個親戚在省府裡做事,聽說挺有來頭,正是因為這樣,他的部下都有些怕他,也滋長了他的惡習。工商工作對他這種沒多少文化的人來說,正合胃口,他也比較滿意,可他認為,最能人前炫耀的還是公安人員的大簷帽威風,尋情鑽眼總想往公安隊伍裡鑽。他曾在林玉瑾跟前說過調去公安局的意思,因為,林玉瑾好像也幹過公安工作。

  大約兩個月後,田科長的人突然送來了張罰款單,理由是群眾舉報青菜裡吃出了蟲子,罰款兩萬元。林玉瑾剛好不在,大領班又不敢做主,只好打電話請示林玉瑾,林玉瑾不知怎麼回答了大領班,大領班便開始了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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