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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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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應該讓市委書記現在就聽到這樣的好消息。」嶽勝男臉上突然露出狡詐的笑容,「我認為我們應該現在就進去向他彙報一下。」 聶冠軍顯然無法拒絕這樣理性的要求。或者說,他無法拒絕她的笑靨。 他們返回宴會廳,嶽勝男走到專門為媒體安排的那一桌,取杯倒了一杯白酒,這個動作讓本來一直笑盈盈的聶冠軍目瞪口呆。政府的招待用酒是商州本地產的商州大麯,當然,今天用的是系列酒中高檔的老窖,五十二度,嶽勝男的酒杯是那種能夠裝二兩多的葡萄酒杯,她差不多倒滿了。她的助手,實習生唐友良用憤怒的目光瞪著聶冠軍,不僅僅是因為嶽勝男這樣喝酒。但聶冠軍已經無暇注意其他人了,他有些發愣地跟著嶽勝男,亦步亦趨。 許橋看到他們一起走過來的時候,臉上吃驚的表情一閃而過,隨即恍然。他跟聶冠軍打電話一說,他這位學長就巴巴地從省城趕來,許橋還以為他想趁機多交幾個生意上的朋友,或者是來為他助陣,看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許書記,您這位同學剛才表示,他們公司有一個龐大而系統的援助山區農民的計畫,不僅有一定的實物捐贈,更重要的是有一個幫助山區農民勞動致富的脫貧計畫,他說需要我們電視臺的配合宣傳。」嶽勝男舉起杯子說。 「好事啊。治標與治本同時進行。可以讓政府那邊老喻配合一下。」許橋笑著說,「這是值得宣傳的好事。你們應該大力配合。但是酒,就免了吧。今晚有點過量了。」 聶冠軍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既不便承認,也不能否認。 「這杯酒肯定是要敬您的,許書記,您是一個好書記。」岳勝男滿含敬意地看著許橋,「不僅因為你在那個節目上大力支持了我,而且,在這次對待開發區工人的問題上,您顯示出來的魄力和克制,關愛與善後,都表明您是一位真心實意替老百姓著想,急人民所急的政府官員。這跟那些尸位素餐,一心只謀私利,或者整天眼睛只盯著形象工程,重點專案,卻忘記了生活在最底層普通百姓的政府官員比起來,你是一個稱職的、高尚的、具有黨性的政府官員,我不能代表商州的老百姓,我只能代表我個人,表達對您的崇敬和欽佩,我敬您一杯。您可以隨意。」 岳勝男口齒清楚,層次分明,吹捧起來毫不含糊,顯示了一位元編輯部主任的業務素質,許橋這一瞬間想到的是果然不愧是嚴省長慧眼賞識的人,但似乎也有些自信得過分了;聶冠軍在一旁看著他們,嶽勝男看許橋的眼光讓他心裡發酸,同時,他覺得剛才自己對她的看法肯定出現了一些錯誤,或者說是偏差,她似乎不是他想當然地認為那樣容易對付。 岳勝男舉杯飲完全杯中的酒,許橋淺淺地啜了一口,但是當嶽勝男拿過桌上的白酒瓶又摻了大半杯時,許橋明白過來她剛才是喝的白酒,這讓他感到震驚。 「許書記,我再敬你一杯。」嶽勝男再次舉杯,「希望您以後能夠繼續支援我的工作。」她目光堅定地看著許橋,沒有說支持「我們電視臺」或者「我們廣電系統」,直截了當地說支援她一個人。許橋雖然有些發怔,但並沒有忽略這個差別,他無可奈何地笑著說:「對於你們電視臺的工作,市委和市政府一向都是支援的。岳主任您這話似乎是在批評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夠嗎?」 但是編輯部主任沒有跟他繞圈子,她嚴肅認真地說:「我準備做一期有關看守所的節目,但是公安方面一直拒絕配合,所以我希望能夠得到許書記您的支持。」 聶冠軍再次目瞪口呆。 許橋恍然大悟,心中再次震驚,不知道是該佩服她的有情有義,有膽有識,還是該責怪她的一再逾矩。他肯定應該明確拒絕她,或者用某種套話來敷衍她,但是面對嶽勝男灼灼的目光,許橋不知道是不忍,還是知道這可能沒有用。這位編輯部主任肯定做了充分的準備,她的咄咄逼人的表情,似乎顯示出一種毅然,豁出一切的決心,如果許橋不能正面回答她,天知道她接下來還會做出什麼更加出格的事情來?如果他隨便敷衍她,她一定會不依不饒地追問到底,一瞬間許橋遭遇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在思慮中他不自覺地抬頭,看見餘曼正在遠處冷冷地看著他們,雖然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似乎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她譏誚的目光,同時,宴會廳中這些人看似在各自為戰,實際的,他們的注意力任何時候都有一部分在他這位市委書記身上。這時候不用想,肯定都在用曖昧的眼角餘光掃著他們,這又是一起莫名的誤解——許橋肯定想不到誤解已經遠比他任何想像都要嚴重了。許橋不再猶豫。 「政府機構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各司其職,循規蹈矩。任何事情都要講究一定的程式,如果你們電視臺的確有這方面的計畫,應該由你們台裡出面與公安方面先溝通。同時,公安方面拒絕,肯定有他們正當的理由和他們自己的工作安排。再有問題,可以讓上級領導來協調安排,而不能像你這樣總是擅自主張,一切以本部門工作,以自己為中心,而忽視其他部門的獨立和紀律,這有點自由主義了,岳主任,你說呢?」 他的語氣凝重,表情嚴肅。氣氛在這一瞬間凝固,嶽勝男咬起了嘴唇,三個人僵持了一分鐘,「謝謝許書記的教導。」嶽勝男舉杯飲完了杯中的酒,然後把酒杯隨手放在桌上,轉身離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宴會廳安靜下來,嶽勝男踩在厚厚地毯上的聲音似乎都能夠清楚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許橋不敢去看周圍的表情,他拍拍聶冠軍的肩,故作輕鬆地笑笑,壓低了聲音說:「傻小子,被人耍了吧。」 聶冠軍難得一次沒有反擊,苦笑著搖了搖頭,遲疑半晌說:「你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許橋聽懂了他的意思,他臉上也露出意興闌珊的表情,甕聲甕氣地說:「好吧,咱們換個地方。」 一刻鐘後,他們到了音樂的味道,同樣的座位。 「來點什麼?啤酒解酒?」聶冠軍問許橋點點頭,兩人無聲地一笑。 在等待服務生的這段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各自沉思。酒來後,聶冠軍讓服務生下去,親自動手一人倒了一杯,然後兩人輕輕舉杯碰了一下。 「我不太喜歡喝聽裝的,啤酒還是夏天喝鮮紮啤舒服。」聶冠軍扯了一張紙巾擦擦嘴邊的泡沫。他今晚全部注意力都在嶽勝男身上,沒有心思招呼應酬,在宴會廳中只喝了幾小杯,遠不能跟許橋相比,這時候是真喝,而不是像許橋那樣淺啜。 「你不會是當真的吧?」許橋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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