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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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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她不會愚蠢地認為他這樣做是對她再次逾級彙報的重視,他讓她和她的頂頭上司一起來,就是想明確地告訴她,正當的程式本來應該是怎麼樣的。這種電話,打一次已經是政治上的冒險,怎麼能像串門一樣隨便。同時作為電視臺台長,鐘大慶應該會揣測今晚的會議為什麼會讓他和嶽勝男一起參加,為什麼市委書記的指示會通過她來傳達,他應該因此對這位總是逾矩的下屬採取一些正常的防禦。 他們起身離開咖啡屋。聶冠軍送許橋回市委大院,他們簡短地交流幾句,聶冠軍要連夜返回省城。因為這次突發事件,他們只有迎難而上,聶冠軍的遊說工作要加快,以配合許橋的進度。看來這個春節他和許橋都不可能有一天輕鬆的日子了。他的車開出市委大院門口的時候,一輛半新的切諾基從門外駛進,聶冠軍無意中掃了一眼對方的駕駛室,他有些吃驚,開車的是上次他和許橋回省城時在高速公路入口處看見的那個女人。 岳勝男跟許橋通了電話後,直截了當地去了台長辦公室,轉告了市委書記的通知,然後沒有等台長的帕薩特轎車,而是開著自己的吉普車直奔市委而來。她心中的鬱悶,這種表情自然在臉上表露出來,這種「輕嗔薄怒」是所有美麗女人的經典表情,聶冠軍的車燈掃過來打在她臉上的時候,金黃的頭色似乎在那一瞬間開始燃燒,聶冠軍在那幾秒鐘完全被震撼了,純粹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他踩了刹車,擋住了她的車。 突如其來的變化差點讓兩車相碰,嶽勝男及時踩住刹車,但受了驚嚇,她惱怒地把頭伸出窗外,看清了對方是什麼人——她在聶冠軍陪同邱仲成跟工人代表開會時,在會議室外努力過,但被路進超委婉地制止不許採訪和拍攝,但她因此知道了聶冠軍的身份,就是傳說要跟市委書記聯手打造軟體園的萬惡資本家,雖然她知道工人們有些誤解,但多少影響了她的一些傾向,這時候那種本可能不會存在的仇恨突然凝固成形,她居高臨下地瞪著聶冠軍,惡狠狠地吼道:「賓士了不起啊?信不信我撞你!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可以為所欲為。」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聶冠軍摸不著頭腦,同時他也沒有想到這樣一位美女會這樣粗魯得近乎失態,但這讓他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小心地把車倒了一段,然後滑出市委大院,在錯車的那一瞬間,他情不自禁地再次轉頭去看她,再次被她的美麗和憤怒不屑的表情所震撼。 十分鐘後,他轉出商州市區,馬上就要進入高速公路,這時候他突然醒悟過來她應該是誰,他記起了她擋風玻璃前放著有新聞採訪字樣的標牌。 他迫不及待地把車停在路邊,撥打許橋的電話。這一刻他甚至沒有顧及許橋在做什麼:「我們上次看見的那個美女,就是你正要招來開會的嶽勝男吧?」他有些氣急敗壞地說。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聽見許橋平靜地說:「是。」然後許橋掛了電話。 聶冠軍在路邊發了好幾分鐘的呆,覺得有種全身突然脫力的感覺。後來,他想到了淩明山,他的心沒來由地一痛。 差不多十分鐘前,許橋在市委第三會議室看見嶽勝男從門外走進來,他也是努力控制自己,才沒有讓自己的吃驚表現出來。他已經「見」過她三次,但是現在才算真正認識這位元名滿商州的美女,許橋立刻想到了淩明山,當真是「我見猶憐」,又想起餘曼,恰若春花秋月,同時,出於一種古怪的心理,他想從這位漂亮得驚人的編輯部主任身上找出某種缺點來,他沒有失望,他立刻發現了她的五官中嘴稍嫌大了一些。 臉是人體最奇妙的部位,雖然只有眼、嘴、鼻等幾個器官,但大小、組合方式、位置的不同,卻能變化出千姿百態的臉。美國研究人員在達·芬奇的畫中,發現了他創造美麗的公式:臉寬是鼻寬的四倍,前額的高度、鼻子的長度以及下頜骨高度都相等。唯一有些差異的地方就是鼻子和嘴的比例。科學家們發現,較小的嘴是文藝復興時期的首選標準,達·芬奇認為嘴寬是鼻寬的一點五倍時最吸引人。而現代科學家們研究發現,嘴寬是鼻寬的一點六倍時,才是最吸引人的面貌。這些公式的精確性已經通過四百二十人對三十六名志願者的肖像畫的反應得到證實,其中三十二名志願者是來自演藝界的名人。 嶽勝男的嘴明顯超過這個科學比例,更非傳統文化中略帶病態審美觀所推崇的「櫻桃小口」。這讓帶著故意挑剔眼光的許橋感到輕鬆,但是立刻,他發現嶽勝男的嘴似乎並非如此,他的感覺在發生變化。因為他跟著注意到嶽勝男嘴裡兩排炫目的潔白牙齒。 德國十七世紀小說家格力墨爾斯好森所著的《老實人》,從書名上來看,與伏爾泰《坦白者》就像是天造地設的對偶。在這本小說中有一個形容美女牙齒的比喻:「上下兩排牙齒,又整齊,又有糖味兒,像從白蘿蔔上成塊切下的。人就是給它咬著,也不會覺得痛。」 用白蘿蔔塊比喻牙齒,與《詩經》裡用冬瓜子比喻牙齒——「齒如瓠犀」,相差不遠,但格力墨爾斯好森的比喻最妙在於那「咬著不使人痛」。齒性本剛,而牙齒美麗的人,或者美麗之人的牙齒,一眼望去溫柔圓潤,不使人有鋒鍔巉利之想,嶽勝男的牙齒似乎正在提供這種證據,與她的大嘴配合出一種另類的美來。這正像歌手林憶蓮曾經擔心可能成為票房毒藥的小眼睛,最後卻變成她的招牌眯眯媚眼。 這個時候聶冠軍的電話打了過來。當聶冠軍語氣異常地問他時,許橋感到非常吃驚。他和聶冠軍彼此非常瞭解,他這位學長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似乎泰山崩麋鹿興都只能讓他無動於衷,但這時候突然這樣莫名其妙地失態,真是令人不可思議。 但是他立刻想起剛才為什麼他要帶聶冠軍去那個音樂的味道咖啡屋,難道這其中沒有什麼相通之處?似乎越是到人生重要的時刻,一個男人感情越是脆弱,心中越是需要安慰和寄託,雖然他可能表現得跟平時一樣堅強平靜。像垓下之圍中放歌的霸王,或者可以類比主席的那一句「戰地黃花分外香」,戰爭中的男人,似乎會不自覺地渴望身邊有一位紅顏知己,讓自己能夠一手執槍,一手執美人的柔荑,一手冰冷,一手溫暖,一邊製造無情的失敗與死亡,一邊尋求心靈的寄放和安寧,或者可以用那句名言來概括「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剛硬殘酷的權力鬥爭似乎跟溫柔纏綿的風流韻事總是扭結在一起,所以文人才創造出了「俠骨琴心」「鐵血柔情」「槍與玫瑰」這種搭配得令人一見難忘,直指人心的絕妙好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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