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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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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市委書記的這種表情把餘曼逗得咯咯地嬌笑起來,「種樹的最佳時間是二十年前,次好的時間是現在。許同學,似乎現在還不算相見恨晚。」 「可惜名花有主,明珠淚還。」許橋笑了起來,「何況現在咱們余同學身家億萬,名滿西川,哪會將凡夫俗子看在眼中。」他現在比剛才輕鬆自如多了,而且是一種真實的輕鬆愉悅。同時,他發現自己似乎喜歡這種對他來說非常罕見的曖昧對話。余曼身上那種淡淡地幽香開始在房間裡彌漫,這讓他有些沉醉。 「許同學可不是凡夫俗子,而是堂堂的商州市委書記。」餘曼剛才只喝了一小杯純水,但現在她白皙的臉上浮出淡淡酡紅來,眼波流轉,宛若醉酒。看得許橋心裡一陣悸動,急忙收攝心神,笑著說:「一個小小的市委書記,在叱吒西川商界的餘氏集團眼中,值不了多少錢的。今日流行的價值觀,是商人的價值觀。早已不是什麼官本位,而是錢本位了。所謂成功,便是金錢的成功。我這市委書記不過是組織任命的,有朝一日,這頂官帽肯定會還回去的,時間遲早而已。而餘總你所擁有的金錢,那是實實在在的私人所有,可以傳諸子孫,遺傳萬年而不可奪也。」 「真的嗎?」餘曼似乎喜歡這三字反問,或者只是一種女兒態。她的眼神默默沉凝下來,嘴唇又一次好看地抿緊,遲疑了一下,說:「你知道馴象嗎?當大象小的時候,馴象師把它拴在一棵小樹樁上。不願受到羈絆的小象總想掙脫它,但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最終,小象放棄了這種徒勞的努力,接受了自己被樹樁禁錮的命運。等到小象長成大象,掙脫樹樁對它來說已是輕而易舉,但小時候挫敗的印象是如此強烈,已經形成思維定式,喪失了掙脫的欲望和勇氣。對權力根深蒂固的崇拜和恐懼就是國人的思維定式。我也不例外。」 余曼的話讓許橋感到震驚,她臉上認真的表情也讓他難以面對,房間的空氣似乎在這一瞬間窒息。許橋輕咳一聲,苦笑著說:「好了,不說這些深刻沉重的話題了。咱們換換。余總,今天邱市長向你推薦的專案,你有沒有感興趣的?」 「小青山水壩工程。」餘曼遲疑一下,決定說實話。在酒桌上她一直很好地掩飾著,對邱仲成推薦的幾個項目都不置可否,不露出任何一絲特別的興趣。 「啊,為什麼不選擇商州世紀商城呢?我覺得這跟你們在省城的連鎖商場很合適啊。」許橋再次吃驚,他遲疑了一下,也決定跟她說實話,「小青山水壩的背景很複雜,牽涉很廣,我勸你最好不介入這個項目。」 「但是它能賺錢。」餘曼很快地回道。在這瞬間,她回復到一個精明幹練,果斷冷靜的商場強人。同樣,在這一瞬間,許橋突然有種說不清的預感,似乎,他將和眼前這個女人,他的同學,會有些難以言說的故事。 「賺錢是最重要的。餘總這話對。」聶冠軍總算及時地出現了。他沒有失信,差不多剛好是十分鐘。 許橋和餘曼不約而同地對望一眼,似乎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同時在兩人心中閃過。 「對於政府官員來說,他可能考慮一件事所有的正面成績與負面影響,他必須權衡得失,甚至有的時候會因一個偶然的外來因素做出取捨,但對於商人,最高原則和最低原則,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件事能否賺錢……」顯然聶冠軍今晚情緒很高,但顯然並不是僅僅因為他們仨同學的聚會。他一走進房間,就開始滔滔不絕地演講。 接下來半個小時基本上都是聶冠軍一個人自由發揮的時間。晚上他肯定是客人中喝酒最多的人,同時,他幾乎也算是整個酒席上喝得最多的人。他跟每位官員豪爽地碰杯,但並不是謙卑地敬酒,完全是顯示他的酒量和自信。他們三人開始回憶大學時的一些情節,許橋和餘曼只能偶爾插上一兩句,作為主人的商州市委書記和西川最美麗富有的女人,似乎都一齊回到了二十年前,成為兩位正在聽候指示的學生會幹事,而聶冠軍,就是他們意氣風發的學生會主席。任何時候,同學相見總會有很多興味盎然的話題,但這一次,聶冠軍覺察到了兩位聽眾有些心不在焉,他有些奇怪,不明所以。最後,余曼優雅地用手掩嘴,打了個呵欠,這個動作很小,但兩個男人都注意到了,於是,他們對看一眼,禮貌地告辭。 「下面如何安排?酒吧,肯定是不適合你的身份的。」聶冠軍在走廊上自問自答,否決了自己第一個提議,然後決定採用第二個提議,「還是去我的房間喝會兒茶吧。」 許橋再次叫來了服務員,去他的房間拿來了他的茶。他現在也暫住在商州賓館,跟他們樓層不同。他只對於喝茶有些講究。賓館那些袋裝茶,他是從來不碰的。 「汪總呢?」許橋和聶冠軍回到總台為聶冠軍準備的房間,驚奇在發現汪飛並不在。這是一個套間,但兩間臥室的門都打開著,而且沒有亮燈。汪飛也不可能這麼早就睡覺。 「賭博去了。剛才我就是因為要送他。不到十二點,他肯定不會回來。」聶冠軍的回答讓許橋大吃一驚,「翻牌機。你應該聽說過吧。」 「啊,就在商州?」許橋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純粹是條件反射地問。 「對,就在許大書記管轄的地盤內。」聶冠軍怪笑著看著他,「而且生意一直不錯。今天兩百多台機子全滿的,不是老關係,老汪今晚還玩不了。」 許橋沉默起來。這是一種明令禁止的電子賭博,他以前經常在西川電視上看見各縣市警方的掃蕩行動,但那時,這些不法活動與他毫無關係,最多在工作報告中提上一筆,但現在,他肯定不能無動於衷。 「在考慮打擊行動?呵呵,許大書記,我還是勸你少安毋躁,打聽一下對方的背景再說。」聶冠軍完全瞭解他這位同學,毫不在乎地勸說他,「當然,我知道你的脾氣。別人或者會不瞭解,會認為你軟弱保守,但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就算你要對付它,也不急在這一時。就算它今晚出事,上央視曝光,責任也找不到你身上來。你畢竟剛來乍到。當然,我也希望你這糊塗一直裝下去好。想想淩明山為什麼都沒有動它吧。」 這提醒了許橋,他決定暫時不去考慮它。但並不表示他會裝作不知道。他想了想,問:「你們自己就是弄這個的啊,這是一種概率遊戲吧?明知道最終會輸,那為什麼還要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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