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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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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席這次會議的都是各部門一把手。顯然,對於新任市委書記第一次在公眾場合亮相,這些商州官場的小諸侯們都非常重視,提前到場,會議紀律也是空前的好。會議由市長邱仲成主持,他首先做綱領性發言,介紹小青山水壩工程並且強調它的重要性,實際上這沒有必要。這裡面每個人都對這個工程熟悉至極。然後他指出為了適應新的情況,市委和市政府決定對小青山水壩工程的領導工作做一些新的安排和調整。但他的發言在此戛然而止,恰到好處地暫時留下懸念。然後,交給今天會議主席許橋來做決策性的發言。 許橋的發言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是對小青山水壩工程領導小組以前工作的肯定,但是強調了加強領導的必要性;二是宣佈市委和市政府的決定,成立新的小青山水壩工程領導小組,邱仲成繼續擔任領導小組組長,各局必須由正副局長出任領導小組副組長,具體人選明天上午報到市政府。接著,許橋宣佈了眾人關注的焦點問題:小青山水壩的工程發包。他明確否決了以前由水利局一家主持決定,權力收回到領導小組,民主決策。實際上是否決了前任書記淩明山的安排,決定權回到了邱仲成手中。雖然這是早已預料的結果,但是與會人員心中還是各有感觸。 蔡志奇這一刻成為會場關注的焦點。他是這個調整損失最大的人,或者說,他被剝奪了權力,雖然還將繼續擔任副組長,但現在一共有五六位副組長。蔡志奇臉色平靜如常,對此他早有心理準備。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這一切,似乎從淩明山被調走就已經註定了。他第一個發言表示支持市委和市政府這個調整。跟著各個部門的參會人員都做了簡短的發言表示支持。會議進行不到一個小時,邱仲成宣佈結束。 這次會議,與會者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新來的市委書記,他們得出的總體印象不太明確。許橋的表現不太搶眼,不像淩明山那樣氣勢逼人,望而生畏,也不如邱仲成那樣揮灑自如,光彩奪目,總的來說,很普通很平凡。但是,沒有人因此輕視他。這位新來的市委書記身上似乎有種特別的東西,雖然不是特別突出,但卻讓人難以忘記,就算邱仲成主導了整個會議,但他的光芒也沒有完全掩蓋許橋,市委書記自始至終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他只是平靜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講話,然後離開。在許橋身上,他們感覺到了一種:平靜的自信和威嚴。或者這是最恰當的比喻。他沒有顯示明確的立場,沒有對邱仲成從淩明山那裡取得的勝利設置障礙和進行掠奪,但現在要說邱仲成從此在商州一手遮天,那未免為時太早,這些官場精英個個都極具慧眼。 這次會議,對於兩位商州主官來說,也似乎是一種彼此滿意的結果。邱仲成正式確立了自己的勝利,並且小青山水壩工程總算可以完全按他的意願進行了,這才是最重要的勝利。而許橋,按照他自己的意願完成了第一次亮相,同時成功地傳遞出某種模糊的資訊,完全達到了許橋希望的那樣:穩定,但不確定。 會議結束後,邱仲成立即召開小青山水壩工程領導小組第一次工作會議,落實一些必需的招標準備工作和細節。這倒不是邱仲成故意做出這副工作狂的樣子,他是真實地感到時間急迫。接下來這個會議當然不需要許橋繼續留下來,他帶著古越出了市政府大院,上車後,「去商二司。」他簡短地對司機說。 古越心裡非常吃驚。他立刻明白了許橋的意思。同時許橋的表現有些讓他覺得意外,似乎從這一刻開始,許橋才開始展露出他的工作作風和真實的個性。他也明白許橋這次視察很可能在某種意義上決定這次小青山水壩工程的歸屬,至少,會有某種程度的傾向。他應該悄悄給王向陽或者趙文東打個電話?但是,他只猶豫了一秒鐘,他就決定放棄。他不想冒這個險。哪怕王向陽可能因此失去這個標底巨大的工程,他也覺得比不上留給許橋一個好的印象重要。他在小青山水壩工程中沒有絲毫經濟利益,而且從現在看來,他要想得到政治上的利益還得靠自己繼續奮鬥。邱仲成的許諾並不是鐵板釘釘——只有白癡才會相信政治人物的私人承諾。趙文東更幫不上他什麼忙,也不會幫他什麼忙,甚至,這位市委副書記一直對他有某種輕蔑的看法。十分鐘後,他們到達了商二司。 商二司的全稱是商州市第二建築股份有限公司,前身是商州第二建築公司。商州第二建築公司是商州一家老牌的建築公司,改制的時候被向陽集團收購,但沿用了以前慣用的「商二司」名稱,有一些不倫不類。同樣的不倫不類還表現商二司的辦公地點是租賃商州建築規劃設計院辦公大樓第四、五兩層。向陽集團的向陽大廈完全可以容納這個下屬企業,但商二司故意在規劃設計院租房辦公,這是王向陽狐假虎威的心理,似乎在這裡辦公,能夠給人以國營單位某種假像。實際上,在進入市場經濟很長一段時間內,很大一部分私營企業老闆都有這種難以言說的心理,既蔑視國有企業,又帶著難以化解的敬畏,這種情結肯定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夠完全消除。許橋在門口的時候有一瞬間的遲疑,似乎擔心引起不必要的驚動,但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整幢大樓靜悄悄的像是空無一人。他們一直上到四樓,一位規劃設計院的職工也沒有碰到,只有一兩間辦公室開著。到第五樓,總算在財務室發現一個年輕人在電腦前玩撲克牌。他們在門外停住腳步,但年輕人僅僅掃了他們一眼,注意力就重新回到電腦中去了。古越搖搖頭,苦笑著徵詢地看許橋,許橋微微一笑,轉身準備下樓離去。 「似乎他們也養成了這種習慣。週二下午,是每個單位的政治學習。而一般來說,政治學習時間就是單位組織去茶樓,農家樂賭博聚餐的機會。」古越笑著給許橋解釋。 他們走到樓底的時候,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追了下來,是剛才那位玩牌的年輕人。他雖然對兩位不速之客不屑一顧,但這兩人異于常人的氣質,讓他費了一點時間,結果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他終於想起兩個人中年輕的那位是誰,那麼,另外一位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是新來的市委書記。 「古……秘書,」他氣喘吁吁地擠出笑臉,「這位是……許書記?」 許橋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個滿臉驚惶的年輕人,索性繼續沉默著往外走。古越溫和地笑笑:「是啊,許書記剛才視察了你們鼎鼎大名的商州二建司。」他本想調侃幾句,但覺察到了許橋的臉色不好,趕緊丟下對方追了上去。那位臉色煞白的年輕人呆呆地看著兩人出門上車,才急忙返回公司,給王向陽打了電話。 「去新明建築公司?」上車後,古越問。 許橋點頭。 在參與小青山水壩工程競標的五家建築公司中,商二司排在第一位,新明建築公司排在第二位,實際上,許橋昨晚就清楚了,最後中標的,只可能在這兩家和商一司間產生。既然決定上這個專案,那麼他就要支援邱仲成的工作,決不在工期上替邱仲成製造障礙,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多瞭解一些這幾個公司的真實情況,在最後決策的時候把把關。他必須如此。淩明山為此犧牲,無論如何,他都應該儘快翔實瞭解各方面的情況,承擔應該承擔的責任,同時行使應該行使的權力。十多分鐘後,他們到達新明建築公司。這一次,他們看到的,是令人震驚的另外一番景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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