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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孟時在腦中粗略地過了一遍,最近一次遇到江瑜珊是在老鄧的山野人家吃飯。難道江瑜珊那晚看到了?他憐惜地想,馮曦這個傻丫頭現在還蒙在鼓裡呢!他該怎麼辦呢?孟時邪惡地想起謝小姨的話,要是能和馮曦生米煮成熟飯,再生個胖小子,那才叫真正的尚方寶劍。

  "傻笑什麼呢?!雪梨再多蒸會兒。晚上你記得看鍋裡的水煮幹沒,別把鍋燒糊了。"

  孟時耍無賴,睨著她一口咬定,"我哪知道什麼火候呀,肯定會燒糊!你回去幹嗎呀?曦曦,搬來和我一起住吧!隔兩棟樓打電話哄你睡覺太浪費錢了。"

  馮曦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啐他一口道:"想得美!"

  她臉上又騰起可疑的神色,眼神游離,像極了水波蕩漾的月下翠湖。孟時心頭一熱,手攬住她的腰,抱她坐在了自己腿上,低頭就含住了她的耳墜。

  馮曦呻吟了聲,那聲音聽得她自己都覺得春色無邊。她忍著耳邊酥癢的感覺,推著孟時說:"飯後一小時不適合劇烈運動。"

  孟時悶笑著說:"我辛苦一點兒做足前戲,會控制好時間的。"

  馮曦氣得用手打他,兔子似的跳下他的腿,頂著一張紅番茄臉說:"你敢把鍋燒糊了,我以後不做只吃!"

  她拿起包,狠狠地瞪他一眼,噔噔噔踩著高跟鞋回家了。

  孟時遺憾地想兵貴神速,要不是他今晚必須要打電話回家摸底,他一定會把她煮了。他收拾完餐桌,坐在客廳裡打電話,"媽,我明天回家吃飯。嗯,回來有幾天了。她也要來?"

  電話那頭,孟母眉飛色舞地誇著江瑜珊,埋怨孟時不回去陪她。孟時一個頭比兩個大,江瑜珊明晚也要去家裡,他再不想和她碰面也必須回去。他打了個呵欠,笑道:"媽,回家再說行不?我跑了一天,困了。"

  孟時母親果然心疼兒子,趕緊叮囑了他幾句就掛了。她放下電話喜滋滋地對孟時父親說:"瑞成,阿時明天回來,他這次沒有聽到瑜珊就退縮了。我趕緊告訴瑜珊去,讓她明晚打扮得漂亮點兒。"

  孟瑞成端著紫砂小茶壺"嗯"了聲,慢條斯理地進了書房。

  這座城市古老而悠久,蘭溪河穿城而過,據說在河灘地裡隨便拾起一塊碎瓷片都大有來歷。城西有座山,山峰林立,山形曲折,宛若筆架,因此得名筆架山。無數的風水師指著蘭溪河,遠眺筆架山,得出此地名士雲集、文人輩出的原因。

  時代變遷,社會進步,古老的城市同時擁有著新舊兩種面貌,沉澱在城市裡的不僅有時尚精英,還有一些傳統人家,比如孟家。

  孟家至今保存著幾十本厚厚的族譜。孟時的曾祖在清朝時就是金石名家、收藏家。家底到了他爺爺手中,開始大量收購八旗子弟敗家倒騰的古玩,是古玩界有名的孟三爺。孟時父親寫得一手好書法,從不碰古器,但傳聞卻說孟時父親孟瑞成鑒賞古玩的功力更在孟時爺爺之上。在這種家庭環境的薰陶下,孟時初中時就在古玩街淘東西玩了,讀大學選文物與考古專業方向實際上是偷懶,好混學分。

  孟家大宅經歷了百年戰火依然保存完好。"文革"時被抄沒,孟時爺爺和父親被平反後又歸還。改革開放之後,孟家藏在筆架山裡的古玩字畫才完整無缺地運了回來。

  孟時爺爺最恨的是被拉去遊街批鬥傷了顏面,去世前開了場聲勢浩大的展覽會,在眾多驚羨的目光中把展品全捐了,在潮水般的讚譽和恭維聲中滿足地溘然長逝。孟瑞成很低調,從不參加任何社交聚會,也拒絕替人鑒寶。

  越是這樣,找上門來的人越多。這年頭古玩玉器似乎具備了黃金一樣的儲備功能,同時又頗有點風雅之意,當官的、有錢的都愛擺弄。

  孟瑞成自己不看,卻不攔著孟時。別人上門來遭了回絕,走孟時的後門十有八九會成。有把握的孟時自己就看了,沒把握的去請教父親,孟瑞成也會慢條斯理地提點他幾句,孟時轉身就隱晦地轉達出去。他為人仗義,自然而然結交了很多朋友,比如煌都的老闆,山野人家的老鄧。在業內還得了個"斯文狐狸"的號,人緣極好。

  江瑜珊人漂亮,名牌大學畢業,家底殷實。她原本對相親並不抱好感,但在見到氣度不凡的孟時後有點兒動心,覺得他至少外形還不錯。事後,孟時卻閑閑地告訴她成不了,她回家氣得直哆嗦,對父親說:"孟家不就是有個名聲嗎,窮書生還這麼牛?"

  她父親江維漢笑了笑,說:"窮?實話告訴你,你現在戴的那套翡翠首飾是你出生時孟家送來的。就因為"文革"時他們全家被趕到小街破房裡住著,兩家成了鄰居,我們家對他家很照顧。在八十年代初期隨便就能送出這樣的貨色,你還會覺得他家窮?人家不過低調罷了。請咱們吃飯用的那套八仙過海桌椅,據說是明代的。"

  江瑜珊目瞪口呆。

  低調,不顯山顯水,卻能睥睨一切。江瑜珊再看孟時時,就完完全全地是仰慕了。她非常贊同父親的話,家裡的建材生意做得再大,也不是社會名流。而孟家不同,孟家擁有百年傳統與清譽。有錢人最多在保姆市場上多請幾個素質高的保姆。孟家守門的秦叔卻是以家僕自居,她只在電視上見過這種排場。孟家的神秘吸引力很大程度上又給孟時頭上加上了道光環,加深了她對孟時的愛慕。

  接到孟時母親的電話後,江瑜珊果斷地選擇了旗袍。孟家二老都愛穿中式衣服,孟家可能除了孟時,就沒有人穿時尚的衣服。她轉念一想,就把孟時明天回家的事和她見馮曦的事聯繫到了一起。江瑜珊銀牙暗咬,對著鏡子裡美麗的自己說:"孟時你還是孟,家,的,人!她可是離過婚的!"

  孟時把車開到巷口停下。他回頭看了看涇渭分明的城市,身後燈火闌珊,高樓林立。前面沿河是幾條重新修整過的古街,城市規劃後重新佈線設計的街燈都隱藏在簷下的串串紅燈籠裡,點點閃爍的光在黑暗裡漸漸往前延伸,一眼看不到盡頭。他就像站在時空隧道的門口,退一步是現代,進一步就回到古時。

  孟時有點兒悵然地在街口站立了會兒,輕輕歎了口氣。要是像遊客或是像城裡來吃喝遊玩的人一般牽著馮曦的手走進古街簡單,而要帶著她走進那道有石獅子守護的家門卻很難。

  晚風吹來,涼爽怡人,可又會有多難呢?一股輕蔑之意油然而生。他看了眼自己,牛仔褲、T恤、休閒鞋,悠然地想,要是把頭髮再染上一撮,砸他的會不會是那塊清代魚戲蓮花寶硯?

  之前小姨諷刺地說:"老娘一回去只有穿旗袍才正常似的,真想把開衩處撕到大腿根。孟少就是不同,不換衣裳也照樣上飯桌吃飯!"

  孟時當時直笑,"你離婚的時候我爸好歹還怒斥過他吧?你也值了。我看我爸當時臉色頗有點兒紫氣東來的感覺。"

  謝小姨撲哧一笑,"敢把自家老爸和岳不群相提並論,你小子不怕老秦的鐵砂掌了?"

  孟時大笑,"全家就秦叔最護我,我媽想護,可翅膀太短。"

  想起家人,孟時覺得他們太另類了,秦叔是另類中的另類。不過,他倒真的很想念秦叔,也許秦叔會是因他而最護馮曦的人。

  孟時帶著複雜的心情走到家門口。簷下也掛著兩盞紅燈籠,映亮了門楣上的牌匾:蓬廬,市級保護文物,一九八七年三月。他無聲地笑了,只有白癡才會這樣掩耳盜鈴地把一座明清院子看成茅屋。這是他爺爺孟三爺在收回孟宅後親筆題寫的,換下了原來的"孟府"二字。回想爺爺當時的心態與後來捐出大量文物的舉動,孟時覺得這二字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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