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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歌聲再起,婉轉處傅銘意的聲音柔情四溢。他站的角度恰到好處地只對著馮曦,把背影留給了一片叫好聲,而把噙滿情意的目光給了她。

  馮曦轉過背就只能看牆。她虛無地穿過傅銘意的目光,望向包房內嬉笑的男男女女,刻意地不讓目光聚焦。而身邊另一側的蔡總則對著她吼,"我心中你最重!我的淚向天沖!"吼得她頭皮發麻,雙耳失聰,像陷在冰火兩重天裡,馮曦欲哭無淚。

  一首歌兩人合作得天衣無縫,唱出興致來了。傅銘意似乎極滿意現在的位置,與蔡總兩人霸著地盤堵著通道把那些高分貝、能把喉嚨唱拉豁的歌唱了個遍。

  蔡總的聲音乾澀卻高亢,一曲《死了都要愛》頗有維塔斯唱爆燈泡的力量;傅銘意聲音好,蔡總唱不上去的他跟上,蔡總唱得裂聲的他補漏,卻不突顯自己,只讓蔡總的聲音一枝獨秀。於是蔡總興致越來越高,接連又點了數首。

  唯一受不了的人就是馮曦。她坐在吧台角落的凳子上賠著笑,好幾次想跳下高腳凳,繞過這個三角形的小吧台,走到安全地帶。然而她只要有這個意思,傅銘意就往裡邊位置挪動,存了心要她坐在他面前。

  他絕對沒有醉。他大笑,和蔡總拍著肩痛快地喝酒大笑,稱兄道弟,互拍馬屁。他望向她的目光中只有熾熱的笑意。

  從前,傅銘意在同學聚會中唱歌時,偶爾興致起了,會用這樣的眼神望著她,專注而熱烈。那時候,她覺得他真酷;那時候,她是多麼喜歡他這樣看她。帶著霸道與篤定的目光,讓她覺得她是他的女人,他一個人的。

  耳邊傳來他唱的每一首歌,每一句歌詞都像是對著她而唱。馮曦被酒精麻醉得心潮起伏,不再冷靜,她知道自己的情緒處在極容易失控的邊緣。正當她想不顧一切地跳下凳子,硬生生地從傅銘意身邊擠開時,小高拿起她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的手機沖她搖晃,閃爍的螢幕讓她覺得像看到了東邊升起的太陽,正如蔡總此時唱的《山丹丹開花紅豔豔》一樣:漫天的烏雲風吹散,毛主席來了晴了天!

  經過傅銘意身邊時,傅銘意笑道:"馮經理也來一首?"

  "我的手機響了。我接個電話。"馮曦望定小高微笑。等她拿著自己的手機時,電話已經斷了。她一看號碼,數個未接來電都是孟時打來的。她拽緊了這根稻草出了包房。

  關上隔壁電話間的門,馮曦連說話的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在喧鬧的環境裡待久了,這裡的安靜就像虛假的時空。聽到孟時聲音的時候馮曦才知道,自己說話時舌頭都是大的,雖然她的腦袋還清醒。

  "喝酒了?在哪兒?"

  "在煌都陪客戶,沒聽見你的電話。"

  孟時聽出她聲音的變化,看了看時間已是淩晨一點多鐘了,不禁有些心疼起來。孟時溫柔地說:"趁人多能少喝就儘量少喝。我來接你,你在幾號包房?"

  馮曦回這個電話並不指望孟時來接她,更多的是想和他隨便聊點兒什麼,這樣可以晚點兒進去,然而沒等到她回答,傅銘意閃身而入,嚇得馮曦匆匆掐斷了電話。

  傅銘意背靠著電話間,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深沉如夜。他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瞅著她。

  相對安靜的空間彌漫著緊張的空氣。馮曦努力擠出笑容,盡可能地讓自己以非常自然的聲音說:"你也打電話啊?我先進去陪蔡總了。"

  她再想鎮定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醉意,說話吐詞都不甚清楚。

  "你不能再喝了。我沒想到楊成尚酒場上愛玩這套。以前你跟著他也是這樣嗎?"傅銘意輕歎了口氣。

  他晚上給楊成尚打電話詢問情況,楊成尚打太極說席間賓主融洽,他自己家裡有事先走一步,有馮曦鎮堂不成問題。傅銘意知道渠江過來了多少人,想著馮曦一個人撐場面他就心緊,放下電話就往這邊趕。一路上他都在想,如果馮曦還是他的女人,他絕對不准她再做這行。

  這句話瞬間觸動了馮曦的神經,做業務的女人有多難--要保護自己,還不能掃了客戶的興,要懂得調節氣氛,要懂得適可而止。每次經歷這樣的場合都讓她累。馮曦淡淡地揚起一個笑來,這笑容在傅銘意看來只能用慘然來形容。

  他轉過身說:"估計也差不多了。現在不方便先走,你在這裡再多坐一會兒吧。我叫服務生給你泡杯熱茶。"

  他離開的瞬間,馮曦腿一軟,坐在電話間的沙發上問道:"為什麼?你就算想甩了我,為什麼連個電話也沒有?"

  她的聲音哽咽而傷痛。她靠坐在牆邊,雙頰兩團玫瑰色的嫣紅,劉海零亂,眼裡噙著一點淺淺的淚,微微歪著頭瞅著他。

  傅銘意一直想說的話就這樣堵在了喉間。他來分公司看到她和她老公幸福的樣子,他想也許就這樣了,雖然她長胖了,但她還是幸福的;知道她離婚後,他衝動地想去找她,想找個機會好好說說彼此的經歷變化;她休假回來,瘦身後的美麗再一次讓他心跳。他看著她,仿佛覺得八年的時光只在眨眼之間,並沒有橫亙成難以逾越的鴻溝。她還是從前的馮曦,他還是從前愛她的傅銘意。她眉梢眼底的抗拒與疏離都告訴他,她並非不在意。

  他中斷聯繫,是因為他的婚姻是一把刀,斬釘截鐵落下,哪怕時間把傷口重新癒合成新的肌膚,也斷不能讓人不去傷痛。

  他深吸口氣,說:"今天你酒喝高了,不適合談。"

  這裡的確不是合適的場合,也不是好的時間。但是馮曦開了口,就收不回來了。酒一分膽十分。她提高了聲音,譏諷地大笑,"你不想和我談還是你根本就無話可說?為了錢是嗎?為了你今天的公司董事地位和身上的手工西服?"

  傅銘意眉頭一皺,低吼了聲,"你給我坐好!你忘了你高級經理的身份?別忘了你是在陪客戶!"

  馮曦呵呵直笑。是啊,她記得,她都記得。要不是在陪客戶,她會有這麼安靜?想要發洩的衝動被她死命地壓住。這個社會如此現實,她就想不顧不管地瘋一回都不行。她閉上眼靠住沙發,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她半醉半睡地坐在電話間裡,不知過了多久,臉上突然捂上了一塊滾燙的毛巾。馮曦半睜開眼,酒勁上來之後,她看什麼都在旋轉。眼前的傅銘意像是旋渦的中心,整個人都在她面前晃動。

  "蔡總他們走了。曦曦,好點了嗎?喝口水。"傅銘意放柔了聲音說道。

  馮曦推開他,踉蹌著站起又滑坐下,"你走開!我自己走!"

  傅銘意靜默了會兒說:"我知道你心裡恨我。先回去睡一覺咱們再談,好嗎?"

  "談什麼?"馮曦閉著眼睛,靠著沙發背喃喃地說,"我還沒有醉死,我心裡明白著呢。我不想和你說話,我累得很。知道嗎?累呢……"

  一個"累"字道盡了她的疲憊。傅銘意再也忍不住,將她摟進了懷中。溫軟的身體熟悉得像是從前。他痛楚地歎息,"是我不好,當年再怎麼我也該和你說明白再娶她。我只是沒辦法開口!"

  馮曦聽到這句話猛地睜開眼睛,"不用,這樣好。這樣我嫁得……高高興興!"

  她拿掉他搭在肩上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外走,邊走邊說:"我已經醉了,撐不住了。我求求你別跟著我好不好?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馮曦的包被傅銘意拎出來放在茶几上。她拿起包,扶著牆走出去,走了一截,腿一軟差點兒摔倒。傅銘意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伸手扶住了她,溫和地說:"我送你回家就走。你這樣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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