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現實男人瘋狂(42)_樁樁

四十二

　　ATM機發出數錢的嘩嘩聲，她默然地聽著，明知身後有一雙眼睛盯著她，卻沒有勇氣回頭。如果孟時沒這樣優秀，對她沒這樣好，她或許可以高傲地抬著下巴，大聲告訴他："你想好了，我是離過婚的女人！"

　　然而，他優秀。他的細心與體貼讓馮曦對他有好感，而且不只是好感，還有感激。他在她最孤單的時候出現，還告訴她，他喜歡她。

　　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最需要的不一定是愛情，但她一定需要鼓勵，需要肯定。馮曦默然地想，她不能再栽進一個坑裡，她已經受夠了。

　　兩千五百元錢從出鈔口吐出。馮曦取出來握在手中，繼續按鍵。

　　"如果把錢還給我，會讓你覺得不欠我的話，我會收下。"孟時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語氣輕鬆自然，就像剛才他們並沒有涉及一個極嚴肅認真的問題。

　　馮曦著急地聽著又一輪數鈔票的聲音，她真是恨死ATM機一次最多只能取兩千五百元的規定了。

　　古時候的斬首，如果刀快，脖子涼快一下就完了，而每天只剜一小塊肉，讓你皮痛又不至於痛死，這種等待死亡的過程是最難受的。每次看劇裡即將被殺的人都會大喊一聲："給個痛快吧！"此時馮曦也想這樣大喊一聲，祈求別讓她再去經歷希望與失望的過程。

　　"你把頭都快伸進取款機了！我離你有一米遠呢，這是銀行規定，免得我竊取你的銀行密碼。"孟時好笑地看著馮曦半個身體都快探進取款機有限的空間，不得不出聲提醒她自己還離得遠呢。

　　馮曦氣惱地聽著，咬牙繼續。取完錢，她回身就遞給孟時，"多謝你了。"

　　孟時沒有接過錢，看著她一直埋著的腦袋想，接過來，她是不是就會轉身就走？不，就算她想走，也要有膽子和他平視。

　　"你拿著啊！"馮曦等了幾秒鐘終於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孟時滿臉得逞後的笑容，越發狼狽起來。她默默地把錢放在他手中，低聲說了句："我先走一步。"

　　孟時接過錢，在馮曦扭轉身的時候握住了她的手，猛地一拉，圈住了她的腰，"別動，這是大街上！"

　　你也知道這是大街上？馮曦漲紅了臉也硬是沒動。這會兒她的眼睛敢瞪著他了，眼神幾欲噴出火來。他怎麼可以這樣脅迫她？

　　"我並不想這樣，但你又要走，我覺得還是現在對你說明白好。"孟時的語氣慢吞吞的，他手的力道恰到好處地放在她的腰間控制著她的行動，卻又並不過分地貼近。

　　馮曦臉上的紅暈與眼中的怒意讓他心情大好，"馮曦，你真的對自己一點兒信心都沒有？或者，是我還沒給你這樣的自信？你是很好很好的女人。還記得有次我來你家中寫的那句詞嗎？"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亂山深處水縈洄，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你難道轉個身就把它扔垃圾桶裡去了？嗯？"

　　他的聲音越來越慢，越來越輕，像片羽毛拂動了馮曦敏感的神經。陽光透過行道樹落下來，街上的喧囂、身邊小店裡的嘈雜聲仿佛瞬間遠離。她看到他眼中閃爍著自己的影子，小小的一點，卻那麼的亮。她真的很想相信他，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就這樣答應了他。

　　馮曦低下了頭，艱難地說道："齊大非偶。你太優秀，我沒有勇氣和膽量去承受，你明白嗎？謝謝你，孟時。"

　　她輕輕地往後退開一步，看到他的手僵了下，隨後低垂下去，馮曦滿臉抱歉。她不覺得在這個年齡還會有刻骨銘心的愛情存在。她寧可相信孟時是閃了腰，放著那麼多青春靚麗的未婚女青年不找，非要喜歡她這個離過婚的。

　　孟時也覺得不可思議，是什麼讓他對她有種想佔有的感覺？是她拒絕健身俱樂部做形象代言人的冷傲氣度，還是她對減肥那股子瘋狂的執著？是她家中洗手臺上那些精巧的香水瓶子發出的香氣，還是書桌上她意氣風發一氣揮就的一紙書法的瀟灑大氣？從遇見她起，他就刻意地在觀察她。

　　去杭州一半是因為朋友有事，一半也是因為她。那些個清晨，他看到她梳著馬尾在西湖邊晨跑的身影是那樣充滿活力，看到她果斷冷靜地拒絕她的上司，絲毫不給對方半點兒機會，看到她被前夫羞辱後崩潰地落淚……一時之間，林林總總的畫面從孟時心頭掠過。認識她兩個多月，到今天以前，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的過往已經完整地在他腦子裡形成了她的故事。

　　她是一個讓他著迷、讓他心疼的女人。

　　孟時沉聲說道："如果我不能讓你相信，那是我做得不夠好。如果你覺得不夠瞭解我，或者覺得我不夠瞭解你，為什麼不給自己也給我一個機會？"

　　馮曦無言以對。她苦笑著說："孟時，我玩不起。如果我是二十出頭，我可以給你我機會，談上一年半載或兩三年戀愛，讓彼此更加瞭解。我是個很現實的女人，我離過婚，我不想再受傷害。"

　　"我明白了。"

　　聽到他這句話，馮曦心裡暗歎口氣。她笑了笑，打算先走一步，胳膊卻被孟時拽住。他居然在笑，而且笑得極為得意。孟時說："馮曦，你是害怕愛上我。"

　　馮曦嚇得舌頭打卷，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說了半天，我總算明白了。我沒見過你這麼膽小的女人！放著一口肉不吃要去喝菜湯，理由就是怕肉骨頭梗著喉嚨。你前夫就是一渾賬東西，你心裡有陰影了，是不是？嫌我太優秀，別人想走後門排隊搶購的績優股你不要，買兩塊錢的垃圾股你就心安？因為賠得不多，是吧？目光短淺！不，鼠目寸光！簡直沒有投資理念！"

　　孟時一通數落下來，馮曦又把頭埋下了。

　　"走，打扮一下，你就知道其實你是只優質潛力股，咱倆誰配不上誰還說不準呢！"孟時二話不說，拽著她上車。

　　馮曦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想給自己機會，又擔心害怕，半推半就中已經上了車。

　　開了一段路後，孟時突然自嘲地說道："你可真是現實！先把自己放在不敗之地，再和我談價錢。這不是逼著我上演二十五孝嗎？"

　　"什麼？"馮曦不明白。

　　"水至清則無魚，人自賤則無敵。橫批，二十五孝！對女友要孝順！"

　　馮曦撲哧笑出聲來，輕輕的笑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她不好意思地說："這是你自己說的，給個機會瞭解一下，我可什麼也沒答應。"

　　車往路邊一靠，刹車聲如此明顯。孟時偏過頭來，笑顏逐開地說："我絕不辜負領導對我的信任。說吧，現在要我去炸碉堡還是堵槍眼？"

　　"開車吧！"

　　"去哪兒？"

　　"買衣服！"馮曦嫣然一笑。

　　孟時大笑，"好，先說好，和我在一起，你就不能掏錢包，這個很傷我自尊心的。我不喜歡和女人在一起男人不付帳。"

　　真是好習慣，馮曦想起田大偉來。也許，這是個好的開始。她呵呵笑了，"買什麼衣服我說了算。"

　　"當然。"

　　半小時後，馮曦指路，引孟時來到了服裝批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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