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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離 婚

  結婚時沒有狂喜,離婚時卻感到輕鬆與解脫,只能證明一點,這場婚姻確實走到了盡頭,是該分道揚鑣了。

  拎著重重的行李箱,背著筆記本,馮曦在夜色中回了家。

  打開房門,馮曦意外地看到家裡有燈光,以往田大偉不到十二點是絕對不會回家的。她疲倦地放下包走進臥室,田大偉正靠在床頭看小說,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已經出差半年了,全國各地跑,每次回家田大偉都這樣冷淡,馮曦覺得連熬三個通宵趕標書也比不上回家累。

  心累!

  "今天在家啊?"馮曦打了聲招呼,轉身想洗個澡去書房裡睡。

  田大偉放下書叫住了她,"馮曦,我們分居也兩年了,難得你回來,明天我們把事辦了吧?"

  馮曦背一僵。她馬不停蹄地從哈爾濱回來,聽到田大偉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離婚?她轉過身,瞅著田大偉英俊的臉,說:"這麼急?"

  "拖下去沒意思了,誰知道你這次又在家待幾天。你一走半年,難不成再拖半年?你再拖就奔三十去了,年紀大了再找也困難。"田大偉語氣平淡,看似為馮曦考慮,可一句話卻刺得馮曦驚跳。

  她悲哀地看著田大偉,說:"其實我一直想要的不過是你多關心我而已。兩個人可以相互關心,相濡以沫,平平淡淡地過日子。為什麼不行?"

  "我對你從沒有想要去保護的欲望,你還不明白?"

  自己的老公對自己說從沒有想要保護、想要呵護的欲望!馮曦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看到窗邊的電腦開著,便走過去,顯示幕上正好是田大偉擬出的離婚協議書。馮曦從頭涼到腳,看了看,說:"好。"

  一個字說出來,喉間便哽住。馮曦深吸了口氣,壓住心底湧起的那種悲涼。一回頭,田大偉已重新拿起書看,頭也沒抬地說:"房子是我買的,歸我。存款一人一半。你沒意見的話,明天就辦。"

  買這房共六十萬,田大偉付了二十萬首付,每月的按揭是馮曦在交。去年年終,她分了十八萬獎金,田大偉覺得讓銀行吃利息划不來,馮曦就拿去結了尾款。家裡的存款只有十萬。馮曦笑了笑,不想再計較。還好,他分了她五萬塊,沒直接把她掃地出門。

  "我沒意見。"她不想再為房子已增值,月供尾款是她付的,傢俱、家電如何分之類的事與田大偉扯。

  "你也別怪我分得多,我就一小公務員,一年到頭所有收入加在一塊兒不過六七萬塊,不像你,工資、年終分紅加在一塊兒少說也有二十來萬。這兩年除了供房,你也沒拿過錢回家,我也不想查你的戶頭。"田大偉慢條斯理地說道。

  一種疲憊從她的腳指頭往上蔓延,馮曦苦笑。誰說這年頭女人都靠男人養?現代女人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要進社會工作掙銀子;要回到家做好飯菜,還要表現得溫柔賢良,遠比古代當宅女的閨秀累多了。這是消除性別歧視後的代價。

  出於多年工作的本能,她腦子裡已經迅速地計算出分到的五萬塊錢與這兩年工資的結餘數字。馮曦默默地想,田大偉為什麼不在去年如此斬釘截鐵地要離婚?那時離了,至少我還會多出十八萬存款。可為什麼他去年不離呢?其實是她傻,是她還想挽回。多傻!有句歌詞形容說"癡心的腳步追不上變心的翅膀"。她算不上癡心,可田大偉的心早飛到九霄雲外了。

  "明天去辦吧。晚安。"馮曦的聲音帶著不受她控制的哽咽與戰抖,而田大偉連頭都沒抬一下。

  馮曦低下頭走出臥室時感覺臉上一涼,反手拭去落下的淚,拎著行李睡了書房。

  走到了盡頭,沒辦法了。

  躺在床上,馮曦用被子蒙著頭,使勁壓住心裡不斷泛起的恐懼,眼裡的淚就沒有停止過。她理智地想,其實她也不愛田大偉了,但她害怕離婚,所以才一直回避著這件事。自從兩年前田大偉提出離婚,她就在拖。剛開始說要不分開一段時間瞧瞧,於是她申請借調到總公司全國飛。可每隔半年回來一次,田大偉便提一次,她就以種種理由又再拖上半年。

  為什麼今天她不找理由拖下去了呢?

  田大偉雲淡風輕的神情,冰冷刻薄的話,對她的眼淚和傷心視若無睹。馮曦在看到離婚協議書的一瞬間,便無力了。

  兩年,一次比一次心涼,一次比一次失望,她已經從最早的哭鬧懇求變得平靜。

  是真的平靜嗎?那為什麼還會流淚?

  有人說,這種感覺像左手摸右手,然而砍了這只手,還是會痛。

  第二天,兩人就去了民政局。新婚姻法出臺後,雙方不用到單位開介紹信,手續方便快捷。只用了十分鐘,兩人便換了本紅底銀字的離婚證。

  站在民政局外,馮曦和田大偉都深深地吸了口氣。從這刻起,兩人就不再是夫妻。

  馮曦望著手裡的離婚證有些木然,突然問田大偉:"五年前,咱們領結婚證時你是什麼心情?"

  "沒感覺。"

  馮曦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是啊,沒感覺。田大偉沒有欣喜若狂地抱著她說:"你是我老婆了。"

  她也沒有叉著腰笑,"從此以後,我就可以當個黃臉婆了。"

  領結婚證花了一小時,沒有歡天喜地的幸福感,卻也有種歸宿感。如今握著這本離婚證,她卻想哭。"現在呢?領離婚證什麼感覺?"

  田大偉挑了挑眉,道:"輕鬆,終於解脫了。"

  馮曦想,她還能說什麼呢?還有什麼可說的呢?結婚時沒有狂喜,離婚時卻感到輕鬆與解脫,只能證明一點,這場婚姻確實走到了盡頭,是該分道揚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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