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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就離開他,辭職!"

  接連幾天方子墨沒有送來任何東西,卻將姬水帶到了西麗高爾夫球場。

  好大一片綠草地啊!像一塊綠色的海綿,將喧鬧和嘈雜吸納一空,聽得見翠嫩的小草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荷的呻吟。一汪圓鏡般的積水,風拂過處激起微微漣漪,陽光在水面跳躍,她感覺自己離太陽越來越近。

  從高爾夫球場回來,姬水直接進了高山的門。她和他說起了那球那球道那球洞那球童那山那水那草那樹……

  高山冷著臉不說話,半天才"哼"了一聲。

  "你哼什麼?"

  "我沒哼什麼。"

  "沒哼什麼你哼什麼?"

  "沒哼什麼就是沒哼什麼。"

  二人饒了半天的舌,越饒越生氣,姬水更是氣得掉下了眼淚。

  姬水知道高山在吃方子墨的醋,她喜歡他吃醋的樣子,她更願意他說出來,他越不說她越想讓他說,說出來不為別的,她好向他表白她的決心。"我不會跟他好的。"——她會這樣說。"如果你跟了他,我就去找他決鬥!"——她期盼著這樣的回應。

  也許,每個女人的潛意識裡都希望愛人為自己扮演一回普希金。

  所以說,戀愛中的女人往往比戀愛中的男人要傻得多。戀愛中的女人是在自己製造的情景中美化著對方的缺點和過失,如自私和氣量小既是女人所最不能容忍的,也是在戀愛過程中最容易被女人當做優點來欣賞的。

  林總將姬水叫到他的辦公室。"鑒於你的表現和能力,總公司要上調你做董事長秘書。"不等姬水反應過來,林總從抽屜裡拿出一串鑰匙。"總公司給你分了一套房子,你可以搬進去住。"

  鑰匙沉甸甸的,姬水拿在手裡一片一片地看,那洗練的輪廓勾勒得像一張張笑臉,她不知道這笑臉的背後隱藏的是什麼。下班以後,姬水按照林總寫的地址找去。

  整幢別墅掩映在綠樹環繞中,幽深處別有洞天。一樓一個寬敞的客廳,花團錦簇的地毯一如女人的裙擺,木質的樓梯是裙擺上的褶,裙擺轉到極致便轉出一個香潤溫軟的臥房。樓頂是一個露天的花園,架上爬著藤,盆裡打著朵,青翠縈目,紅紫迎人。花園裡有一架秋千,那是留給女人解悶的。兩把沙灘椅,一把給女人,一把給女人的男人。清音閣,是女人的,也是男人的;是女人對生活的嚮往,是男人對女人的理解。

  所以,當姬水來到清音閣時,她驚呆了。

  她從一樓到樓頂,又從樓頂到一樓,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叮……"電話響了,鈴聲是不容置疑的,是堅決的,是果斷的。

  電話是方子墨打來的,他問姬水喜不喜歡這所房子云云。

  姬水便什麼都明白了,所謂總公司分的房子原來是一隻金絲籠。忽然想起了莫小倩,聽說總公司也曾分給她一套房子。"女人是一隻鳥。"莫小倩說。"我也是一隻鳥啊!"姬水想,"可我是一隻獨自放飛的小鳥。"

  姬水走出這所房子的時候,她留下了那串鑰匙。

  第九章

  莫小倩出了車禍。

  晚上她去酒吧喝酒,她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去酒吧喝酒,她是本色酒吧的常客。酒櫃裡有她常年保存的XO。她喜歡坐在吧台,燃一支煙,不為抽,為製造氛圍,迷離的煙霧中,她看上去有那麼一點憂鬱,有那麼一點神秘,她給自己戴上了一層面紗。便有男人躍躍欲試。她不看,自顧自地喝酒,與吧台不停擦拭著酒具的boy曼笑輕言。她曾經滄海,又有幾個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她來是為展示自己,她希望在男人的目光中證明自己,肯定自己,如果有豔遇,那是意外收穫。她這個年齡,心上有痕,這樣的心是不容易幻想的。

  這晚,莫小倩的旁邊坐著一位很年輕很年輕的女孩,那件粉紅色的吊帶背心仿佛不是穿在她的身上,而是嵌在她粉紅色的肌膚裡。她是一朵嬌嫩的芙蓉花,男人們全都變成了小蜜蜂,整晚圍著她,發出甜蜜的嚶嚶嗡嗡的聲音。莫小倩被冷落了,從本色出來,她開車,麻木地開車。她有一輛日本車,是前幾年方子墨送的。她曾經為了一棵樹失去了一片森林,但她畢竟還有一棵樹;現在呢?她人在森林,森林卻不是她的森林,樹也皆是別人的樹。她開車,拼命地開車。忽然想起一棵"別人的樹",二人前些時有過親密關係,她撥通了他的電話,他語氣冷淡,旁邊似有鶯歌燕舞聲。她將音響開到最大,打開車窗,就這樣,迎著風,流著淚,在麥當娜的呻吟中她開車,瘋狂地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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