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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沒辦法,看來只好回家去借母親的養老金。這經理當的!

  江野中午回母親家裡吃完飯,心情灰暗就拉伸了睡個午覺。退休老工人二話不說親自到銀行給他取了兩萬塊,還問他夠不夠要不要多帶點?不孝呀不孝,江野躲在被窩裡有種想哭的感覺。

  母親要留他在家裡吃晚飯,他說算了,回去還有事。但當他夾著裝著兩萬塊現鈔的夾包上車後,卻發覺他根本沒地方去。小羅那兒他是絕對不能再聯繫了,為了這個緣故他將她的電話號碼都已從手機中刪掉。因為他怕寂寞的時候會忍不住給她打電話,那樣必然會讓傷過的心再傷一道。

  這時拉拉打電話給他,說晚上一道吃個飯吧。江野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就煩,說算了,不好玩,不玩了。

  拉拉說你想怎麼玩,今天就陪你。

  江野說我不想怎麼玩,而且覺得怎麼都不好玩,算了。

  他掛了電話發動車子往市區趕。不是他故意拿大,拉拉這種女人,一看就是衣食無憂出來尋樂子的。當然,正常情況下他不反對大家尋尋樂子。但她幾次不合作把他惹煩了,憑什麼你想要的時候我就得給?我還懶得伺候。

  車過瓷器口。這是江邊上的一個古鎮,據說歷史可以追溯到宋代。那時候川東北的貨物,尤其是瓷器,都是從這兒順江而下的。如果是節假日或週末,這兒會被擠得水泄不通。人們從四面八方湧進來,然後拍幾張照片,排著隊吃水煮魚、毛血旺,再提溜一堆假貨回去。以前不同的省份還能買到不同的旅遊紀念品,現在恐怕也實現了產業化。你無論是在麗江也好,周莊也好,天南地北都是些穿著就綻線的絲綢衣服,再不就是捏著就掉色的蠟染布。還有炸肉串、臭豆腐的氣味,賣蘆笙、葫蘆絲的吆喝,讓人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過現在既不是週末也不是什麼假日,古鎮裡的人應該不多。江野想反正他也沒地方走,不如乾脆進去吃毛血旺。完了找個茶館聽人家唱兩出,也好梳理一下自己鬱悶的心情。就把車停路邊,沿著石板路往裡走。

  天下了點雨,青石板上泛著一層油光,紅燈籠在上面留下長長的倒影。古鎮裡果然沒幾個人,平時要排好幾圈隊的陳麻花門前也可羅雀。江野想起小穎最愛吃這個,若是從前他一定會趁機買幾袋。哎,還想這些幹什麼。由於沒幾個人,沿途門面的老闆都在喊江野到他們店裡吃,一胖女人說弟娃,來嘛,毛血旺、雞雜、麻花魚、千張,樣樣都有。江野記得前面館子有個臨街的二樓,坐在那兒看下面非常舒服,有種江南小鎮的感覺。平時一般都沒座位,今天應該沒人吧。就一直埋著腦袋往前走。

  拉拉又打電話來,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江野說沒有哇,你又沒義務非要滿足我的欲望。他故意使用下流的詞語,以報復她的道貌岸然。

  拉拉不跟他來氣,問你在哪兒?我過來陪你。

  這讓江野氣順了點。不像林雪,總是說你過來嘛,讓他像個終於獲得恩准覲見的太監一樣。就說我一個人在瓷器口吃毛血旺。

  拉拉說你還懂生活嘛,等著,我馬上過來。

  江野找到那家店,二樓靠窗邊果然還有位置。江野坐下想著等會兒拉拉來了肯定又是一頓好喝,就把店裡的招牌菜都點了遍。

  從窗戶望出去,就是戴望舒那種"幽長幽長又寂寥的雨巷"。江野在想,這"結著丁香般哀怨的姑娘"的"丁香般哀怨"是個什麼意思?丁香名字好聽,其實是種爛賤的植物,高速公路的隔離栽滿了這玩意,晴天一身灰雨天一層泥。既然如此,丁香般哀怨那就是窮人的哀怨了。戴望舒是一位富家公子因而希望碰見一位因為貧窮而單純的姑娘嗎?或者正相反是他窮所以也希望她窮這樣才門當戶對不至於受到歧視?江野打電話把他的困惑向周海請教,他想他既然敢用這首詩來求偶就一定比他更有研究了。

  周海說你有毛病呀,鬼才曉得!

  其實這是江野和他開玩笑,以打發等人的無聊。順便說款已籌到了,明天就可以給工人錢。

  拉拉的高跟鞋踩在簡陋的木樓梯上發出咚咚的空曠聲一路上來。她說你還會找地方呐,一個人跑這兒瀟灑來了。

  江野說什麼瀟灑喲,我是發不起民工工資跑家裡向老娘借錢來了。

  拉拉說你一個廣告公司怎麼還要發民工工資呢?

  江野說我在界石那邊立了兩塊看板要給人家施工費。

  拉拉說,哦,正好我下面的一個企業好像最近要發佈廣告,我可以幫你問一問。

  江野說真的?如果行的話我給你介紹費,至少5個點。

  拉拉說不用客氣,還不知道行不行,我回頭落實了再說。

  這話題一下就把江野的氣全消了。再說,男人也真是個賤東西,有到嘴的肉,沒有不吃的道理。他嬉皮笑臉地說你今天應該是有備而來吧,要陪我玩什麼呢?

  拉拉嘴角一翹白他一眼,說隨便你。

  她今天穿了件棗紅色的呢大衣,一隻寬大的毛領把她的頭遮了大半邊,臉顯得更小了,那顆淚痣就特別明顯,在窗外房檐掛的紅燈籠映襯下有種楚楚動人的感覺。

  江野就沒心思喝酒了,喝完一瓶二鍋頭就喊結帳。

  桌上的菜幾乎動都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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