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你可聽見我的心在動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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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筆在婚前曾給他寫過一封電子郵件,解釋也好,懺悔也罷,在她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前,必須給他一個交代,儘管這個交代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她儘量客觀地講述她跟左思之間的故事,三言兩語,不到六百字便結束了。她沒有收到他的回信,也許那個郵箱已經作廢,他沒有看到。但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給了自己一個交代,頭上的神明看到了。她沒有奢望過張說還會原諒她。 張說一收到那封郵件,不等看完便將它刪除了。後來他將這封郵件從回收站裡撿回來的時候,情緒已經不那麼激動。等到他成為「全球一百位元數字人物」,某一天再看到這封郵件時,他已經能夠讀出其中的辛酸苦楚,原來裡面字字是血淚,句句皆隱忍。他很詫異,以前為什麼就沒有看出來呢? 有些事情必須要親身經歷過,才能明白個中滋味,才能感同身受。 突然就原諒她了。 他從未經歷過這些淒慘離奇的事情,為什麼要苛責她?將心比心,易地而處,換作是他,一無所有,他又能怎樣?他不一定能有鐘筆做得好。 一旦原諒,他便開始後悔,內疚與日俱增。這些年來他一直咬牙切齒恨著她,將這股怨恨化作廢寢忘食的工作。到最後轉過頭來一看,原來悔不當初的卻是他。 那時候他父親心臟不好,要動手術,所有人非常擔心,唯恐手術失敗,家裡氣氛一下子降到穀底,人心惶惶。 他等在手術室外的時候,突然想起,父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心臟手術,他已經覺得不負重荷,而鐘筆呢,曾經有將近一年半的時間奔走在醫院裡照顧母親,不僅要兼顧學業,甚至還要應付猶如豺狼虎豹一般的左思。千斤重擔她是怎麼扛過來的?要吃過多少苦才能習以為常,做到雲淡風輕、一字不提? 他雙手捂頭,發出痛苦地呻吟。當時他年紀太小,生活一帆風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還不能體會她的苦處。 現在他明白了,可是已經晚了。 他常常在網路上看見左思的緋聞,非常憤怒,既然喜歡尋花問柳,處處留情,當初為何不肯放過鐘筆,硬要拆散他們呢?以前鐘筆在無人的時候,會突然緊緊抱住他,頭埋在他胸前,滿臉是淚,呢喃著「幸福的好像不是真的」這樣的話,他不但不能理解她當時心中的恐懼不安、惶惑無助,反而不耐煩地推開她,低聲呵斥:「別鬧,大家都看著呢,像什麼話!」現在知道是為什麼了,是左思帶給她的巨大陰影。他很後悔那時候沒有給她一個充滿安全感的回抱。 一年前,他從美國回來,將「愛百勝」的總部設在北京。有一陣子,全國人民都在獻血,為了地震中的同胞能繼續活下去,「愛百勝」的員工也不例外,公司統一組織獻血,張說身體健康,符合各項標準,也在獻血的隊伍當中。負責的女醫生沖他一笑,「張先生,你要獻400CC?」張說一愣,「你怎麼知道我姓張?」他應該還沒有出名到人人都認識的地步吧? 她笑了,「我以前是北大醫學院的,比你們低兩屆。我認識你們,不過你們不認識我。」那會兒,張說和鐘筆這對情侶非常有名,男才女貌,走在哪裡都是眾人的焦點。她拿出針筒,示意他抬起手腕。張說打量她,身材矮胖,樣貌普通,笑起來有些赧然,看得出是個不怎麼擅長交際的人,對她話中的「你們」表示不解,「原來是校友。不好意思,還有誰跟我一樣失禮?」她呵呵一笑,「沒關係,你們不認識我很正常,沒什麼失禮的。對了,鐘小姐身體應該好了吧?」 聽到這個名字,張說心跳猛地停住了。 她察覺到他臉色不對勁,有些尷尬:「對不起,你們……後來……」也許他們後來沒有在一起,是她魯莽了。 「她……怎麼了?」張說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問出這句話。 對方不知道該不該說,有些為難,在張說灼灼地逼視下,只得支支吾吾說:「她……流產了……」 張說心頭大震,忙問:「怎麼會流產?」 「心理方面的原因更多一些,心思沉重,憂慮過甚。當時她被酒店的人送來醫院的時候,情況很不好,滿身是血。問她任何問題都不回答,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都是酒店的經理在做主。那會兒感覺她連想死的心都有,眼神絕望,沒有一點生念。我們都勸她不要想不開,孩子不小心沒了,可以再要嘛,再說一兩個月大,最容易出事,以後小心些就是了。她只是哭,什麼都不說。」 「什麼時候的事?」 「哦,前不久,我記得很清楚,5月5號。她現在應該沒事了吧?」小產只要調養得當,很快就會好。她作為一個醫生,見慣了這些事,不怎麼放在心上。 啊,5月5號,那時候左思和某位甄小姐的緋聞正鬧得如火如荼,舉城轟動,連半歲的私生女都出來了。大概因為這個,她才避居北京吧? 哀莫大於心死。禍不單行,內外煎熬,她會不會想不開?他很擔心她出意外。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要怎樣出現在她面前才合適?不能太突兀,也不能太親密,這個合適的距離是如此難以把握。 不不不,任何事只要你想做,亡羊補牢,永遠為時未晚。因為此事,他絞盡腦汁。 他想要告訴她,他的內疚自責,告訴她,有人依然還愛著她,還有,希望她好好生活下去,勇敢,堅強,樂觀。 在「天上人間」的直播現場,他終於說出了那句:「不是風動,不是幡動,那是我的心在動。」鐘筆,這麼些年過去了,你可曾聽見? 他知道,她一定懂得。 至於後來的事,他全無預料,只是盡力爭取。 張說和鐘筆母子乘同一班飛機離開香港。路上他沒有問她明明說好了為什麼先走,直到吃過晚飯,他才開始秋後算帳。鐘筆忙著疊被鋪床,收拾房間,而左學位了逃避勞動,早溜出去玩了。他按住鐘筆忙碌的雙手,一把扳過她的肩,要吻她,他想這樣做已經很久了。 鐘筆頭一偏,他的吻落在她的臉側。 張說抱住她,熱氣吹在她耳旁,「為什麼不等我?左思可有為難你?」排除萬難,掃清障礙,總算等到這一天,可是鐘筆的反應卻令他不安。 鐘筆白了他一眼,「搗什麼亂,人家忙著呢——本來想打電話告訴你,哪種忙著登機,一時就忘了。」 張說見她拿著衣服要去洗澡,對他不理不睬,心有不甘,一手攔在門框上,不讓她走。鐘筆嗤笑,「你這是幹什麼?」玩念忽起,臉上神情一變,看著外面說,「啊,左學,你回來了……」張說連忙回頭看。 她頭一低,趁機從他腋下鑽了過去,站在幾步開外,挑眉望著他笑,臉上有得意之色。 他又上當了。 張說大步走過去,一手攬緊她往懷裡按,作勢要打她屁股。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將他放在眼裡,實在可恨。鐘筆裝作嚇壞了,立即投降,「大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這人太無趣,正兒八經的,一點兒閨房樂趣都不懂。 張說本來要落在她臀部的大掌轉而放在了她胸前輕揉慢捏。誰說他不懂閨房樂趣?以前她乃有夫之婦,他怎能逾钜?如今自然不同。 她明白他想要什麼,踮起腳尖吻他。如果物件是他,她並不介意,她虧欠他太多,這不算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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