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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我姥娘問,想不想吃醋的辣的?

  我說不想。

  我媽問,想不想漚吐。

  我說不想。

  我姥娘圍著我轉一圈兒,不解地說,結婚一年多了,也該有了。

  我說,我們現在不想要孩子。

  我姥娘說,女人早要孩子早享福!像我,像你媽,五十歲不到孩子都成家成人了。

  我媽看看我姥娘說,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做主吧,操那心幹啥?

  我姥娘一肚子的不滿意,放下筷子走開了。

  在我和我媽對坐的那一會兒,我有一種衝動,想把二癢來信的事告訴我媽,但是我又忍住了。我想,我要找一個合適的時候再告訴她,這樣會更好些。事實上,我還不清楚,在我媽的心裡,對「不要臉的」二癢到底是什麼態度,不知道她是否已經原諒了二癢。

  春節馬上就要來了,三癢過兩天就要回來度寒假了。我媽的身體情況比以前好了許多,她跟我說,今年過年要好好過。我媽的意思是,去年春節,因為二癢的事鬧的沒有過好,今年要補一下。我支持我媽,我媽很快樂地在我的臉上輕輕地擰了一下。

  我一邊洗碗,一邊想著二癢的信,不知道我媽什麼時候站在我身旁,把我嚇了一跳。

  我媽說,二癢有消息了?

  我說,沒有……有……

  我媽歎口氣說,唉,知道她還活著就行了。

  我說,媽你怎麼知道的?

  我媽說,你一進門我就感覺到了,一臉的興奮,一臉的緊張,最喜歡的帶魚都不吃,一定有要緊的事。唉!快過年了,對咱家來說,還有啥要緊的,還不是她的事!

  我真佩服我媽的推理判斷能力。或許,母女之間真的存在一種心理感應。

  我對我媽說,二癢現在很好,導遊,在海南。

  我媽不說話,把一撂我剛洗的碗碟反復地倒過來倒過去,好像要從裡面倒出什麼寶貝似的,然後流著眼淚回到房裡去了。這時候,我姥娘突然又出現了。老太太問,二癢有信了?

  我點點頭。我姥娘說,我昨天夜裡做夢了,夢裡說二癢在玩水,哎喲,二癢把那水花子玩得四處亂飛!

  我更佩服我姥娘的預測能力。海南那地方周圍全是海,水自然不少,二癢在海南做導遊,能不玩水嗎?

  我姥娘又說,這回就對了,二癢命裡缺水,這回就對了!

  §三癢的戀愛

  三癢是臘月二十三祭灶那天回家來的。

  三癢回到家以後就打電話給我,要我馬上回來,還要把章晨帶來。三癢這妮子的性格比我和二癢都活絡。我到家以後,三癢就纏住我不放了,跟我說個沒完,主要是說大學裡的事情,說她班上的同學,宿舍裡的故事,說學生會的舞會,說她們女生的偶像明星,說哪個男生跟哪個女生相好。陳穀子爛芝麻說了一大堆,說得手舞足蹈的。

  見我沒有什麼大的共鳴反應,三癢有點失望。我對她說,大姐沒有上過大學只上過衛校,我們那種學校沒有你們大學這麼多的內容,我們很無聊。然後,我又推薦三癢找章晨去說。我說,你姐夫上過大學,你跟他說去。三癢就跟章晨說,章晨開始還跟她有共同語言,說著說著就沒話了。章晨一臉的無奈,看著我,意思是讓我把他從三癢的語言大戰中解救出來,樣子十分狼狽不堪。於是,我隨便給章晨安排一個活幹,把章晨解脫了。

  章晨說,我那時候上大學,哪像他們現在,我們那時候,也很無聊。

  我盯著章晨的眼睛說,你那時候不無聊吧?

  我的意思是說章晨在上大學時談過戀愛,跟他的前妻姓馮的老師。章晨從我的話裡和眼神裡理解了我的意思,雙手一抖,算是自我解嘲了。

  三癢因為找不到忠實的談話物件,顯得非常失落。這時候,我爸和我姥爺從診所回來了,於是三癢就跟我姥爺聊上了。我姥爺是建國初期的老大學生,一提大學生活渾身都是勁兒,三癢因此得以痛痛快快地過一回談話癮。

  我爸下去買酒,回來的時候,自言自語地說,哎,這個人,在門樓道站老半天了,大冷的天,拿一把花,找誰的呀?

  我說,說不定是走親戚串門的。

  章晨說,我也看到了,一個小夥子,二十來歲,我以為是上樓找人的。

  我說,管他去。

  我爸把酒放下,想了想,覺得不對頭,說,我再看看。他老往咱家門這邊瞅。

  我爸開門去觀察情況,回來說,人不見了。

  我媽說,什麼閒事都管,管得過來嗎?喝酒吃飯吧。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上班的時候,我媽打電話到辦公室,讓我晚上回家吃飯。一般情況下,我媽很少打電話到我辦公室,一定有什麼事。我問我媽什麼事,我媽說沒什麼事,都回來吃飯熱鬧。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我下班到家以後,發現我爸早就到家了,平時他不會這麼早的。我爸一臉的不高興,坐在沙發上抽煙,我姥娘和三癢坐在一起,我媽在廚房裡忙。我姥爺手拿遙控器不停地在電視上找新聞。

  我覺得氣氛不對,到廚房問我媽是怎麼回事。我媽臉拉著,沒好氣地說,你問那個死妮子?

  我媽已經好久不使作這種語言了,這回使用一定有比較嚴重的問題。「那個死妮子」當然指的是三癢,但是三癢剛放寒假回來兩天又會有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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