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你還欠我一個擁抱 | 上頁 下頁


  「秦令,你認識他們啊?」柳薇問。

  秦令沒顧上回答,抓住柳薇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然後跟那兩個人說:「你們別亂找麻煩。」

  但那兩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死心呢,還是覺得一下子丟不下面子,還堅持著:「秦令,不至於吧,這妞兒也就這樣兒。你不用跟咱兄弟把臉拉那麼長吧。」

  秦令沒搭理他們,轉頭對柳薇說:「薇薇姐,你先回去吧。奶奶等你等著急了。」

  柳薇沒見過秦令的臉色冷成這樣,怕他衝動起來,只想趕緊拉他走:「不,我不走,要走就一起走,跟他們沒什麼好計較的,不值……」

  柳薇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兩個人突然爆出一陣怪笑:「喲,這還是大名鼎鼎的秦令嗎,還薇薇姐姐呢,這膩倒是夠起膩的了,不過還是不如哥哥妹妹的聽起來舒服,是不是?」

  這下誰也拉不住秦令的拳頭了……

  鎮上的治安聯防隊趕來時,這場惡戰已經結束。秦令傷得不重,不過是些淤血和擦傷的痕跡,可是對方卻有一個人怎麼也找不到了,後來人們在旁邊一塊蓄了水準備育秧的田地的淤泥裡把那個人給拉了出來,那人臉朝下趴在泥地裡,已經休克了。

  休克的人馬上被送去了鎮醫院,又連夜轉到市里的大醫院。深度昏迷。等到他再醒了過來的時候,秦令已經被判入少年管教所快滿一年了。

  柳擎聞訊,很快趕來將柳薇接回了北都。

  柳薇沒有機會去跟秦令告別,就像那年離開北都她也沒有機會去跟自己心心念念著的那個人告別一樣,一樣無奈。有點不一樣的是現在的柳薇再沒有離開北都時輾轉反側的痛苦了。她不清楚他們之間算不算愛,更多的時候,她心裡充溢著深深的感動。或許愛的方式不一樣吧,好像秦令於她,已經成了十指關聯的手足,或者需要時願意飛身替他去擋明槍暗箭的夥伴。他一定會是我一生的朋友,柳薇毫不懷疑地對自己說。

  可是,秦令卻在結束管教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直到兩年前,兩人才在北都再次相見。

  這中間隔了12年。

  二

  第二天下午。太湖邊的水鄉古鎮。秦令的三菱吉普車停在一幢灰牆黑瓦的二層小樓前面。

  天空中飄著綿綿細雨,古鎮臨水而築的青磚瓦舍模糊在細雨中,夢幻一般。

  與其說柳薇攙扶著爸爸,還不如說是父女倆互相攙扶著。此時柳薇心裡只有「堅強」二字,她仿佛看見奶奶堅強的笑意……

  走進這熟悉的屋子,首先看見的是正面牆上黑紗下掛著的奶奶的遺像。遺像兩邊是用瘦金體寫成的挽聯——陽春白雪和者不寡,鶴髮赤情慈心永芳。

  痛哭失聲的柳薇怎麼能不想起奶奶的一生呢。

  奶奶四歲喪母,童年時就跟著父親拉二胡。12歲起,她便從故鄉的太湖邊出發,漂泊江 南。顛沛流離中,她的二胡聲響徹大半個江南。在青石小弄台門深、烏瓦粉牆廊棚長、遍地市肆的江南,在春草池塘蛙鼓稠、鶯雛聲裡碧禾濃、處處鄉野的江南,奶奶用心血浸透的二胡聲,消融了悲苦和困頓、滄桑和無奈,鑄就了忍耐和堅韌、奮進和寬容。正是由於流浪的生涯加上流浪的二胡,使奶奶成為一個通達的女人,善解人意的女人。

  奶奶的臉上永遠洋溢著微笑。現在,披著黑紗的奶奶的遺像,笑容依舊。柳薇看著奶奶的遺像,覺得奶奶一定還有許多話想要跟她嘮,可是,可是……滿臉淚水的柳薇走上前,撫摸那把二胡,那斑駁陸離的把柄,如同奶奶纖細、多皺而堅強的手。

  嗩呐聲不失時機地響起來,是吹鼓手們在演奏。令柳薇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嗩呐裡流淌出的竟然是《二泉映月》。樂曲唧唧喳喳的,楊柳岸,烏棚船,小橋流水有人家的江南意蘊蹤影全無。真是暴殄天物,糟蹋阿炳。

  柳薇皺了眉頭,徑直走上前,止住了樂手們製造噪音,拿出隨身帶著的一張CD塞進了VCD機。那是奶奶生前演奏的二胡曲,這是前兩次回小鎮,柳薇纏著給奶奶錄下來的,沒想到這會兒派上了用場。

  二胡聲響起來。是銘刻在柳薇心上的二胡,是奶奶用畢生的心血鑄造出的二胡。一支支樂曲,如同一個個精靈,漂泊如三春之水,清冷似冬夜之月;惆悵如初夏細雨,幽怨似深秋桂子。纖道、烏篷、台門、遊廊,雨巷、石橋、茶肆、穀場,這是奶奶二胡中永恆的畫面,這些流淌的畫面,時常會把柳薇帶到十六年前那個細雨夢回的夜晚……

  站在一旁的溫柔緊緊地挽著秦令的手臂,安靜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三

  太湖邊。蒼翠的青山。奶奶的骨灰安葬在背山面水的綠樹叢中。

  秦令帶著溫柔回家見了父母,很快就來向柳薇父女辭行,說是有很急的合同要簽,要先趕回北都。一旁的姑姑都沒有認出秦令來,等他們都走了聽柳薇說起,吃了一驚:就那渾小子,都這麼出息了,還討了那麼俊俏的老婆。

  臨走的時候,溫柔從已經發動的車上跳下來,幾步跑到柳薇的身邊,把手裡攥著的一隻大牛皮紙的信封硬塞給她。

  「是什麼?」柳薇問。

  「是秦令的一點心意。他說回來太急了,這邊又沒有ATM機,今天他起了個大早,趕到市里去取的。」

  柳薇聽得心裡一酸,看看正在車裡顧自整理前擋風玻璃的秦令,知道不是所有的情誼都可以用一個「謝」字表達的,便不再推辭,接過來。捏著那信封,感覺信封的厚度還是遠遠出乎意料之外。「太多了,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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