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南風知我意 | 上頁 下頁


  她依舊不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麼?傅西洲為什麼要從婚禮上不告而別?

  當初,是她對他窮追不捨,纏著他,不顧一切想要跟他在一起,可最後,分明是他向她求婚的。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夜幕下的江邊,兩岸燈火璀璨,四月的晚風裡,他對她說,顧阮阮,我沒有時間跟小女生談戀愛,但是,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她傻傻的,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不知道,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多麼劇烈,又酸又脹。然後,眼淚氾濫成災。是沙漠裡走了很久迷路了的旅人,忽然看到一片綠洲的激動;是日日夜夜祈盼的心願終於實現的狂喜。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這向來是顧阮阮的人生哲學。她拉過被子,蒙著頭。

  風菱來的時候,阮阮剛從一場夢境中驚醒,迷迷糊糊終於還是睡了過去,卻睡得並不踏實,不停地做夢,走馬觀花的場景,比醒著更累。

  天已經黑了,風菱打開燈,見她還穿著婚紗,臉上的妝容徹底花了,便將她拉起來,去浴室幫她梳洗。

  站在鏡子前,風菱幫她脫下婚紗,阮阮撫著白紗,輕喃:「叮噹,可惜了你特意幫我設計的這婚紗呢。」

  風菱學服裝設計的,她在進入大學第一天,就對阮阮許諾了,將來她結婚,她親手幫她設計婚紗。從四月份定下婚期,到五月酒席,才短短一個月的籌備期,又恰逢風菱忙畢業設計與找工作。這件婚紗,還是她熬了很多個夜晚趕制出來的。

  洗完澡,她換了衣服出來,素顏,格子襯衣,牛仔褲,齊肩頭發紮成馬尾,她慣常的裝扮,還是這樣穿著,最舒服。

  風菱從窗邊回頭,遲疑了下,說:「傅西洲來了。」

  阮阮怔了下,然後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見他正從車上下來,站在鐵門外按鈴。隔著一段距離,她依舊能清晰看見他臉上嘴角的傷,顧恒止下手很重,他的臉都腫起來了,嘴角有淤血。

  她的心又忍不住疼了。

  她讓風菱把房間的燈關掉。

  過了許久,陶美娟才慢慢地走出去,卻並不給他開門,隔著鐵門,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不用聽清楚,阮阮也知道,舅媽肯定沒有一句好聽的話。

  最後,陶美娟揮揮手,讓他走,然後折身回了屋子。

  他卻並沒有離開,過了會,他掏出手機打電話,很久,也沒見開口說話,眉毛深深蹙起。

  她知道,他一定是打給她,可她的手機,被外公強行收走了。

  風菱問她:「你要不要下去見他?」

  很久,阮阮才輕輕搖了搖頭。

  風菱說:「你就不想知道他為什麼從婚禮消失?又為什麼回來?」

  見他的視線往二樓她的臥室望過來,她趕緊放下窗簾,轉過身不再去看他。

  「我怕。」她輕輕說,「我想知道那個答案,卻又怕,那個答案。」她側身,將頭擱在風菱肩膀上:「叮噹,你說,我是不是很膽小,很矛盾。」

  風菱伸手攬住她,低低地說:「阮阮,你難過,你就哭吧。這裡沒有別人,你可以盡情地哭。」

  阮阮搖頭。

  她是很難過,難過得要死。可她不會哭的,為了跟他在一起,這條路她走得很辛苦,荊棘載途,可這是她心甘情願選擇的,再難過,她也會咬牙不悔地走到底。

  窗外響起汽車引擎聲,過了會,阮阮撩開窗簾,傅西洲的車已經開走了。他在,她怕見他;他離開,她心裡又是那樣失落。

  有人來敲門,李秘書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阮阮,我們該去機場了。」

  風菱訝異:「你要去哪裡?」

  「回學校。」

  「這個節骨眼?」

  「嗯,外公不想讓我見他。」

  風菱蹙眉:「可是,這件事情,不是你避開他就能解決的啊!你們都已經領結婚證了,已經是合法夫妻。」

  阮阮說:「我外公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雖然疼我,但現在他正在氣頭上,身體也不好,跟他硬碰硬的話,事情一定會變得更糟糕。」

  所以,她暫時離開這裡,也許事情還會有轉圜的餘地。而且,離開了外公的視線,她想去哪裡,想見誰,會方便得多!

  傅西洲是被一通電話叫走的。

  電話那端,不怒自威的聲音只說了一句話,你趕緊給我滾過來!

  他將車開得很快,可這個時候,是蓮城最堵車的時段,抵達傅家老宅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他沒有將車開進地下車庫,而是停在距離鐵門兩百米的小道上,緩步走過去。

  傅家老宅占地很大,傅淩天在別的方面不怎麼講究,但對住宅卻非常大手筆。他將這半山腰上的三幢並排的別墅一併買下,然後重新規劃,連成一片碩大的區域。

  這條私家路上,原本種的是別墅區最常見的法國梧桐,但傅淩天鍾愛玉蘭樹,便著人將法國梧桐全換成了玉蘭。

  五月天,玉蘭花剛剛開苞,淡淡的幽香,在夜色裡淺淺浮動。

  入夜後,三幢屋子裡上上下下燈火通明,這也是傅淩天的癖好,夜晚不管屋子裡有沒有人,都要把燈打開。遠遠望去,就像一座璀璨的宮殿。

  傅西洲還記得十四歲那年,自己第一次踏入這裡,他佇立在鐵門外,望著這璀璨的宮殿,燈光輝煌,這樣的燈火延綿,應是極為溫暖的,可在他眼中,卻只覺得全是冷意。

  十六年過去了,這璀璨連綿的燈火,他依舊覺得是冷的。

  傅淩天在書房等他。

  推開門的瞬間,一個東西朝他撲面砸過來,他下意識側身,還是慢了一步,紫砂小茶杯堪堪從他的額頭擦過,額頭上立即就腫起一塊,很痛,他卻咬牙一聲不吭。

  他緩步走過去,站在燈影裡,恭敬地喊了聲:「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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