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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陪席的各位官員十分親切。繆盛夏難得有新一代實業家的風範,笑稱自己是城鄉結合部的企業家第二代,處於農轉非階段。最令聞柏楨頭疼的應酬並沒有勸酒,說是剛剛戒掉,大家也請隨意。席間聊起格陵證券近期指數,因為私有化引起的股市震盪此起彼伏,凡是和化工沾點邊的股票都在漲,小股東歡天喜地,雲澤稀土融資勢在必行。整個格陵沒有實力的銀行自不必說,有實力的銀行卻礙於格陵有色的態度尚未明朗而持續觀望。長此下去,證監會一定會出面干預。

  「雲澤稀土私有化並不僅僅為了金錢利益。」雖然和聞柏楨只是第一次見面,繆盛夏卻對他甚有好感,華人能在北歐的老牌銀行中升至他如今的地位,實屬不易。

  人才流失一直是中小型城市發展滯後的原因之一。具有單一性經濟特點的城市,如雲澤,更容易因為人才外流而經濟衰退。從現階段考慮,引進資金和人才等於將自己的發展交到別人手中,缺乏長期眼光。為了擺脫格陵對雲澤的經濟控制,推行雲澤稀土私有化,形成獨立工業鏈條是第一步。

  「雲澤稀土從科教,文化,娛樂各方面入手,為本地人提供良好學習,工作,生活環境,但大部分的年青人仍然優先到外地去尋求更好發展。私有化必須一擊即中。」繆盛夏一番推心置腹,也間接表明了自己不會與外資合作的立場。

  「你有六十三億資金缺口。除了我們,再沒有銀行可以提供。」聞柏楨道,「即使採用高息民間借貸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集中到這樣一大筆資金。」

  「或者我也可以在一個月後的股東大會上拿到格陵有色那一票。」

  在第一股東繆氏和第二股東格陵重工聯手推動私有化的前提下,第三大股東格陵有色的意見就變得格外重要。

  「很難。」

  繆盛夏大笑,充滿草莽氣息:「我有糖衣炮彈,所向披靡。」

  宴畢繆盛夏問聞柏楨要不要繼續:「我戒了酒,可是沒戒女色。」

  「我沒有興趣。」

  繆盛夏一挑眉毛,想到自己邀請聞柏楨攜眷赴宴,而他卻是孤身前來,此時就有了另外一番解釋:「那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我也正好去開開眼界。」

  聞柏楨不禁心底歎息,他小小年紀就已經在生意場中打滾,酒色財氣無一不精,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今天的招待已經非常好。我約了人,先走一步。」

  鐘有初吃完飯正在客廳裡看一部關於棕熊的紀錄片,吸引她的卻是棕熊的食物鮭魚。太平洋鮭魚與大西洋鮭魚不同,洄游產卵後會莫名其妙死亡。專家分析是因為環境太惡劣,所以寧可犧牲自己成為食物鏈中的一環,為下一代提供滋養。

  鐘汝意從樓上下來,鐘有初立刻換台:「爸,你要看電視麼?我出去一下。」

  他默默閃入廚房。聞柏楨的電話打來:「鐘有初。我是聞柏楨。我們約了八點見面。」

  「我知道。」這麼有誠意的邀約,沒道理不去。

  「我只是想說,我在你家門口。」

  之前聞柏楨只在明信片上見過鐘家的小樓,今天還是第一次實地見到。掛了電話不到兩分鐘,鐘有初推開院門,朝他走來。

  「聞先生。」

  他頷首。她穿著咖啡色的針織衫,身上有股沐浴露的香味,乾淨的頭髮上插著一根圓頭簪子。

  走到路燈下,她又回望了一眼,鐘汝意的身影在窗邊一閃而過。

  「你父親還是不和你說話?」

  「他有他的寄託。」鐘有初道,「每天和網友交流。」

  聞柏楨邁開步子。

  「隨便走走吧。」

  「嗯。」

  鐘有初走在他斜後方,視線所及之處,正好可以看見他肩頭的一彎月亮。

  四年前的今天,他也如是說——隨便走走,就當散散步——輕鬆的開頭引出了沉重的話題,最終爆發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將所有的醜惡都撕開來講。

  「我在馬德里遇到蔡娓娓。她嫁了當地人,生了三個小孩,她丈夫開一家畫室,過得很愜意。我在馬德里呆了三天,真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那很好。」

  四年前的開場白是什麼?丁時英要到總部培訓,而她要暫替丁時英的位置,相應薪水也會調整。百家信業績蒸蒸日上,未來一片美好。

  「你是雲澤人,應該也在關注雲澤稀土私有化一案。今天見過之後,我發覺繆盛夏是很有魄力的實幹家,但思想未免太超前。我不懷疑在他的運作下私有化最終會成功。但是要知道《證券及期貨條例》已經刊憲生效,虛假、內幕交易,操控股價等都被納為刑事罪,失去了格陵有色的支持,擦邊球不好打。」

  「是嗎?」

  四年前的轉折是什麼?

  杭相宜剛剛高調跳槽,前閻姓經紀人就因為涉嫌桃色交易被曝光。一時間娛樂圈裡人人自危,全部都和她劃清界限。每天都有新的爆料和真相登出,就連已經因為破壞金融管理秩序罪而收監的司徒誠也被牽扯進來。閻經紀言之鑿鑿地表示,經她手與司徒誠有不道德性交易的女星高達二十三名,其中包括一名炙手可熱的少女明星。

  最荒誕的是杭相宜的富豪男友恰到好處地跳出來,證明交往前杭相宜還是完璧之身。

  反正不是她就是鐘晴。媒體很想把已經息影的鐘晴挖出來,用盡了各種影射手法,她都沒有露面,等於間接承認自己並不清白。

  新聞一出來,聞柏楨又去探監。

  「你上次來看我,是因為法院執達吏收走了你母親心愛的古董車。隔了四年再來看我,竟是問我這種問題。」司徒誠冷笑,「我是你父親。多少也該問問我身體如何,過得好不好?客套話也沒一句。」

  「你住著單人獄房,條件堪比五星級酒店,還有營養師配送一日三餐。除了自由,你什麼都有。」聞柏楨冷笑,「我問你什麼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肯坐在這裡和你說話。」

  「啊。我記得。我記得那天。十月七號,鐘晴的十八歲生日。閻經紀介紹我們認識。」司徒誠敲著桌面,慢悠悠地回憶,「她男朋友爽約,所以情緒很不好。其實手段老套得很,她倒是容易上鉤。我的記憶力還不算差麼!柏楨,你提醒了我,也許我可以寫一本自傳……」

  「別說了!」聞柏楨霍然起身,司徒誠從未見過自己的兒子如此失態,面容扭曲可怕,「你侵犯了她,還逼死了她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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