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你抱著的是只狼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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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好,馬上,就去睡了……拖拖拉拉著磨嗓子,到底還是說:「夏初忌日啊今天。」 連翹似猜到他要說這個,淡淡嗯了一聲。 安紹嚴又說:「白天有想到了,不知你想不想記著,沒敢提。晚飯你突然打電話過來,我才知道了。是不是……他又找你?」 連翹仍只嗯聲應著,喉嚨酸緊。 「抱歉啊,小翹。」他後悔打這通電話了,「沒在你身邊。」無法為她擦眼淚,他不想惹哭她的。 她靠著牆壁蹲下,手掌狠掩住口鼻,而眼前終於水霧模糊。水是透明的,卻令她什麼看不清,假設有一天她習慣了水中看物,仍是逃不開,走不掉罷,舉目通透的還有玻璃缸子。 即使做魚,她也只會是這種宿命。 傷和疼在身體內無助地狂躥,撞得耳膜嗡鳴。連翹聽不見臥室門口細比蚊蚋的歎喟。 第廿三章 天藍靜遠,雲朵白而濃厚,低望是滿目起伏綠地,間或不規則形狀的大小湖窪。遠山疊翠,果嶺蔥蔥,沙白水藍,任何修圖高手也難以調出的飽和顏色。 好景難求,更難得清早無風,段瓷早到了半個小時,沒料約好的幾位比他更貪天兒好。球起鳥驚飛,早場已賽至尾聲,見了他還笑著教育年輕人要起早。小邰打著呵欠低哼:「晚上跟爺們兒去酒吧泡到兩點明天再說這話。」 段瓷倒是沒這麼多對付的,趁他們專注於推杆,不作聲地陪在旁邊。郊外車少人稀,再經過一夜淨化,空氣好得讓人想打包帶回城裡慢用。陶醉過頭,上場沒幾杆就失勢了。那位讓段瓷要起早的老者不客氣地掄了球杆抽他:「多長時間沒打球了?小子,趁年輕多出來活動活動,要不等我這年紀,想玩也玩不了幾年了。」 「您就擠兌我吧陳叔。」段瓷揉著腿苦笑:「打得還怪疼的。」 「你啊,心不在焉的。」陳叔撐著杆眺望另一號果嶺上的球友,漫不經心道:「剛才我聽許山東說,你怎麼著,和他閨女掰了?」 段瓷揉揉頸子:「啊。」他和許欣萌同校多年,說起來兩家大人倒也照過面,知道小輩是認識的。不過談戀愛已是後話,見到熟人雖不否認關係,只是從未正式公開過,沒料到分手之後事情反傳開了。 陳叔點頭,面色也稍有為難,嘴抿了又抿:「按說你們孩子的事,我們這幫老傢伙不好插嘴說什麼。」 段瓷踢踢腳邊短草:「陳叔跟我還有不好說的話?」接到電話他還納悶呢,怎麼好好的這些領導們叫他出來打高爾夫,許欣萌好大面子。 「話麼,好聽就好說。前兒張羅要來打球,許山東就說了,要不是看我面子,有你在,他說什麼不來。」陳叔嘿笑:「十一啊,叔兒知道你幹活幹自個兒的,但許山東這位置,你得瞧幾分面色兒。咱是幹什麼的?得不得拿章用地?雖說那不是你買賣,畢竟你張羅著,他一支筆說話的當口兒,你可不能因為點兒蚊子毛的小事兒跟他別上。」他說話抑揚頓挫,說到後來態度愈加嚴肅。「這話你聽說不聽說?」 「聽說。」段瓷知道他是好意,自然是恭敬著答話:「陳叔,我跟欣萌都不小了,處事有分寸。成不了一家人,也是好些年朋友,她父親是我長輩,從哪頭論,我得叫聲叔的,哪能別著呢?」 陳叔長長應一聲:「哎——可不?不說利害說人情,十一這點叔兒放心你。山東兒那老頭,沒壞心眼子,就是忒倔。可也是,就這一丫頭沒出門子了,老大不小的,相中你了,你還不點頭,擱誰能不急你說說?」搓搓皮肉松垮的下巴,「我看要不跟老段溝通一下吧。」 段瓷急了:「叔!」 陳老頭哈哈大笑。 球僮接到同伴傳話,上前請客人移駕。 二人上了電瓶車,陳老頭任務完成,就著話引子真正聊起家常,說的還是許欣萌:「那閨女我見過幾次,在北海幼稚園吧?我們大盛家那虎小子去年在她們那兒。」 幼稚園倒是沒說錯,別的就沒什麼印象了,段瓷不清楚許欣萌都教過誰家孩子,只道個個背景強大,來回扒拉著挑,沒幾個上下學不是司機接送的。欣萌也因此不想再教下去,說是這些孩子顛覆了純真二字的定義。想到這兒不由笑笑:「她願意上學,念自考本科呢。」 陳老頭犯了媒人癮:「挺好的呀,本本份份的。人全憑自個兒,不沾她爹一點兒光。」拍拍段瓷大腿,「跟你不挺對路嗎?」 段瓷只是呵呵笑,低頭把玩球杆,帽沿遮住了表情。 「臭小子!」他又重重拍了兩下,扭臉看稀疏雲朵,「叔兒老了,不跟你們摻和。這天兒好啊,就估計晌午得熱起來。」 晌午未至,不過半上日晝,太陽就已發威,草坪一片白光,眼力差點兒的要盯不住球。一行人真正下場揮杆的沒幾個,都用了真本事,彼此都不是常規客戶,沒有直接業務,玩起來倒也沒那麼多顧忌。起早打到這會兒也盡了興,三兩一撮搭著球車回俱樂部稍歇。 小邰跟著段瓷最後走,對上司的表現頗有微詞:「我說您這兩下子太跌份兒了。」 段瓷向陳許等人擺擺手,示意這就跟上,脫著手套,一本正經地說小邰:「全怨你沒事兒就看計分卡。」 球僮收著杆噗哧直樂。 小邰瞪她一眼,不服氣地說:「早知道你能打成這樣我來啊。」 段瓷似笑非笑瞥他:「打四年多球還沒進過80的好意思說我?」 小邰無語半晌,方悟出個中玄機:「你是不是故意讓著那些老頭子?」 「讓?你打兩杆算一杆都不是他們對手。」別人看天氣好才來玩,這幾位是天兒實在壞到無法戶外活動了才不出來——改在室內練輕擊。誰讓誰?段瓷從來沒想過能贏他們,輸不太多就行,免得人家不肯帶他玩。都是把持不同機關要道的,平日燒香,用著了不慌,他目的是維持關係,沒那麼重比賽心態。 敲著微酸的肩膀先那看熱鬧的一步坐上車,身子鬆懈下來,空氣真不錯,快到中午了還能感覺氧分子充足。 他本來想帶連翹出來透透氣,又怕她一夜沒睡好,撐不住這麼站著。昨晚她哭到精力透支昏睡過去,他把她抱回房間,到早上小邰來電話,她一直都沒醒,大概連他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究竟背了什麼樣的過去,累成這樣還不肯放下。 還是他不值得她放下重來? 小邰研究地盯著老闆,轉轉眼珠,笑得曖昧:「合著是晚上瘋大過勁兒了。」 球僮被他樂得發毛,催促道:「您還跟這兒曬著啊?那我們先回去了。」 連翹不知道自己這一夜是怎麼過來的,只記得早上段瓷出門的時候說:「我去打球了。」明知她是稍有動靜就醒的,還在她鼻子上親了一下,像是成心要吵她起床。她固執地閉著眼,他卻無聲無息蹲在她臉前看了許久,目光似乎專注。猜不出他這樣看著她,想的是什麼,連翹更加不敢睜眼,直到他離開。 昨天的事,他沒可能一點不覺奇怪的,可卻能不提不問。 說來矛盾,他問,她會無從掩飾,不想騙,偏偏有些事,最不想對段瓷提起。 不問,她又擔心他猜到了什麼,卻懂得尊重她的怪異反應,就像芭芭拉。如果是這樣,連翹很感激。然而,芭芭拉猜對與否,她並不在乎,段瓷不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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