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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民政局的人到醫院的那天上午,驚動了當地所有的新聞單位。第二十人民醫院的領導對此事十分重視,他們特地叫人把張易民轉移到一間寬大的病房,以容納所有的官員和新聞記者。

  對此事,張易民一無所知,他已習慣了被動地去手術化療。進入那間佈置一新人員眾多的病房,張易民茫然四顧。石蔭和民政局那個姓畢的科長共同走到張身邊,就在此時,記者的閃光燈和攝像照明燈瘋狂地工作起來。

  但是張易民不同意重婚,讓以各種姿勢採訪的記者們亂了手腳。但經過了風風雨雨的記者們馬上調整了採訪計畫。無論事態往哪方面發展,都會有它的新聞價值。

  雖然張易民不答應與石蔭重婚,但她意想不到的這一聲勢使她得到很大的安慰。

  幾天之後,石蔭把自製的兩份「結婚證」交到張易民手中。張易民說,你很執著,如果很多年前你是為了我的錢而投入我懷抱,那麼如今你是真心實意地愛我的。好,我接受你的求愛。張易民將屬於自己的那份「結婚證」收藏起來。

  但是「結婚證」只在張易民手中把玩了大約半個月,就被他撕毀。這一天正好人義從桂城來南市看望張易民。人義進來時張易民剛好從枕頭下麵掏出「結婚證」,他對人義說,你見過這樣的結婚證嗎?人義接過來細看,說沒見過,這樣的結婚證不合法卻合情理,也可以說重如泰山貴比金山。張易民討回去,說,它井不值錢。張易民哆嗦著雙手把「結婚證」撕毀了。它的碎片掉在床單上,紅的,白的,使人看了有說不出的感覺。人義把它們拾起,用一個塑膠袋裝上,說它成了碎片也是珍貴的。

  說了一會兒話,張易民疲憊了,人義叫他閉上眼睛不要說話。張易民非常吃力地說,你那麼遠一次又一次地來看我,我不能不和你說話。但是張易民力不從心,不到一會兒便睡著了。人義打開手中的塑膠袋,倒出那些碎片,用透明膠把碎片粘起來,最後放入他身邊。

  人義只想來看看張易民就走,此時石蔭進來了。石蔭看到了人義手中「破鏡重圓」的「結婚證」,她說你把張易民的「結婚證」撕毀了?人義說,我沒有。

  石蔭的聲音像鬧鐘鬧醒了張易民。睡了一會兒的張易民,精神稍稍有些好轉。他以耳朵和眼睛感受這個世界,他首先弄清了人義與石蔭在爭論「結婚證」的事。張易民也看到了人義擱在他身邊的「結婚證」,張易民說,人義你為什麼要撕毀我的「結婚證」?人義說,我沒有。張易民對傳者說,誰撕毀了我的「結婚證」?侍者看看張易民和人義,指著人義說,他,他撕了你的「結婚證」。張易民說,人義你聽到了嗎?人義說,我聽到了。張易民說,你既然反對我和石蔭重婚,而你和石蔭又相互喜歡,那就請你在我離開人間之前拿出你倆的結婚證吧。

  石蔭送人義到樓下的草地上,說,你有什麼打算?人義說,不知道。

  回到桂城,石蔭打電話來說,張易民很在意石蔭與人義的結婚,每天要嘮叨許多遍結婚證的事。人義想石蔭能自製結婚證,我為什麼不能?

  人義去到一家工藝美術店,要求製作兩份虛假的結婚證,但對方不答應。人義一連跑了好幾家也得到同樣的答覆。人義沒轍。

  一天,人義在街頭碰到老胡。老胡仍在那家飯店幹,錢掙得不多,卻沒有怨言,很安心那裡的工作。老胡滿面紅光,精神特好。現在他與老父成了說得來的朋友。很多時候老父在段美信的陪同下來到這個飯店看望老胡,空閒的時候兩人時常坐在門外下象棋,談論各自的過去。人義與老胡寒暄幾句後說,你會造假嗎?這種假不會對社會構成任何危害。老胡聽說是假結婚證,一連搖了好幾下頭。

  不過三天后的中午,老胡告訴人義,他的一個工友會弄這玩意。人義說,只要能蒙混過關,花多少錢都可以。老胡的那個工友宰人也是把好手,開口就要六百。但人義也是二話不說便同意了。人義立即到南市取來石蔭的照片,連同自己的照片和定金交到老胡手裡。

  那個工友,花了三天時間造出了兩份假結婚證。人義拿過來一看,說,你這是小兒科,這麼粗劣的東西誰看不出它的虛假?

  佟月要去南市看望張易民,人義義不容辭地送她去。在病房裡人義看到了張易民的兒子張曉安和前妻畢秀麗。醫生告訴石蔭,張易民這盞燈的油快要熬盡,該是準備後事的時候了。石蔭為了讓張易民的兒子看上自己父親最後的一眼,她把消息傳給了他們。如果張易民沒有生命危險,石蔭不會把負擔推給別人的,這話她多次對人義說過。張易民的前妻和兒子一定哭過,因為他們的雙眼是紅腫的。

  張易民已說不出話,但心裡還是很明白。佟月握住張易民的手,第一次叫了一聲姐夫。在場的人看到一串眼淚順著張易民的眼角流下來。

  張易民看到人義時,他向侍者討來筆。他花了兩分鐘在紙上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字:證?!張曉安說,爸,你說什麼?張易民只是指著人義。人義說,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人義說,我會按你的意思去辦的。張易民伸出無力的手在空中連作了三個感嘆號。人義和石蔭明白張易民是要人義抓緊時間。人義點頭。

  張易民再次不省人事,兩個醫生急忙來進行搶救。

  人義他們全部在走廊裡靜靜等候。石蔭介紹說,這次張易民逃不脫死神的手了,這樣的險情出現了兩三次,人說好事不過三,他一定躲不過去了。但她的話剛說完,侍者來報,說張易民被搶救過來了。

  下午三點鐘,張易民再次出現險情,後又被搶救過來。每次重新「做人」,肉體上的疼痛就會加劇。張曉安說與其這樣被折騰還真不如死了的好。醫生被折騰煩了,也說不如死了好。張易民兩次醒過來都在人群中尋找人義,並用目光吃力地詢問人義。

  眼見張易民頑強的生命力,醫生感到納悶,張易民為什麼就死不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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