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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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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義的左手緊緊捂住傷疤不放,他右手為她提包,為她開車門。但不久人義就露出狐狸尾巴,他一隻手根本無法完成啟動小車的任務,另一隻手就自然地離開他心愛的白紗布。石蔭笑得前仰後合。 小車開到一家旅館裡,石蔭看了看房間的設施,說我很懷念家外家。要不是你受傷,我是不會無故來到桂城的。傳西一定知道你所有的秘密,她在你毫不防備間把你弄得個水落石出,你一直像個路燈下的夜行者,傳西則是黑窗裡的那雙眼睛。 人義躺到床上,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石蔭說,請你不要胡說八道,也不要用我聽不懂的話變相地罵我。人義知趣地收縮雙腿坐起來,歎著比耕田水牛還要粗的粗氣。石蔭走到床邊,說不要歎氣了,把你的手拿開。人義說,反正你都看到了它的全貌,再讓你看看又如何。他的手甩得遠遠的。石蔭半躺下,左手在他臉上輕輕撫摸,並且冷不防揭開了白紗布。人義尖叫,說你真是心狠手辣。石蔭說,與佟月比起來,我做得還很不夠,我要向她學習,向她致敬。佟月用菜刀砍你,我卻只是揭了你的白紗布。比剛才大幾倍的藥味在房裡盤旋,熏得人腦袋一點點脹大。但石蔭不怕,她認真觀看他下巴上嫩嫩的傷疤,像賭鬼仔細端詳手中的鈔票。水嫩嫩的傷疤給了她很大的誘惑,她的手從他臉上別的地方移到嫩傷疤上。應該承認,她的動作是輕柔的,飽含情感。 揭下來的膠布就再也不能套牢白紗布了,石蔭便陪人義去那家固定的醫院。醫生沒有指責人義把白紗布揭下來,他只是很不滿地對人義說,已經有三個女人陪你來換藥了,而且一個比一個漂亮!你這種人活該受刀傷,就是槍斃也應該!人義和石蔭都不敢說話,醫生說什麼就讓他說好了,得罪醫生是沒有好果子吃的。醫生再看看石蔭對人義溫柔有加的神態,火氣更大,說,女的,出去。石蔭走出處置室,在外面靜靜地等候。 人義出來後,他的白紗布又變得大大厚厚的了,膠布也橫行霸道地布在白紗布上,像大螃蟹的八隻爪丫。石蔭想笑終於忍住了,她特別想嘲笑那個心胸狹窄的醫生。人家有好幾個漂亮女人礙他什麼事? 回到旅館,石蔭向人義保證,她不會再揭他的白紗布了。人義去廁所,通過裡面的鏡子他看到了左下巴那些醜陋無比的膠布,他對石蔭說,我受不了了,快把它們撕下。石蔭說,不,治療不是開玩笑。人義說,求求你了,我自己下不了手,要是下得了手我是不會求你的。 又一個週末到來時,人義的傷疤可以完全裸露了,醫生對他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現在不露更待何時?也是在這個週末石蔭再次從南市趕來看望人義,她的手中牽著女兒婷婷。女兒很像張易民,前面提到過單從相貌上看張易民是英俊的,她集中了父母相貌的全部優點。但是人義不太喜歡婷婷,原因有三個方面:她沒有那個年齡應有的禮貌,她有太多的張易民的影子,她將會破壞他和石蔭的好事。後面這個原因是至關重要的。人義在接到石蔭又要來看望他的電話時,情緒特別激動,他多次強調傷勢已好,身體怪棒。婷婷的出現大出他的意外,大倒他的胃口。石蔭把婷的手送給人義,人義卻繞開把她手中的提包抓住。石蔭看一眼人義,重複了剛才的動作。人義勉強地笑笑,接過婷婷的手。婷婷抬頭望著石蔭,說他是誰?他幹嘛要牽我的手?石蔭說,他是你爸爸。婷婷掙開,說他不是,我爸爸是張易民。石蔭說,你真是個傻孩子,張易民已經不是你爸爸了。人義說,不要給小孩灌輸這些無聊的東西,我的確不是婷婷的爸爸,她的爸爸是張易民。石蔭說好吧。石蔭牽住婷婷的手,朝前走去。 人義為她們母女倆安排了一個旅館。 石蔭只是逗婷婷玩兒,有些冷落人義。人義在屋子裡轉了三圈後說,你說我是婷婷的爸爸是什麼意思?石蔭不理他,繼續與婷婷嬉鬧。人義走到石蔭身邊並拍拍她的肩膀說,說呀。石蔭說,我沒這麼說過,太陽可以作證,桂城所有的石頭可以作證。你的傷疤怎樣了?人義說,全好了,這與你的照顧是分不開的。石蔭說,我不要這種功勞,所有的功勞都是傳西和萌子的。我有一個想法,想同時見見傳西和蔭子,請你安排個時間。 人義走到窗戶邊,把窗玻璃推開後,頭伸到窗外。 第二天人義到公司裡處理完緊急事務後,開車來旅館接石蔭母女倆出去玩。但人義看到石蔭正在收集行李。人義說,請不要這樣,雖然我不能做婷婷的爸爸,可我們還是最要好的朋友。石蔭說,我來看你一眼就夠了,昨天我就已真切地看到你的傷疤,它現在非常友好地貼在你下巴上,我放心了。我的學生一定非常想念我,我也非常想念他們。 人義一手抱著婷婷,一手拎石蔭的提包。婷婷沒有拒絕,她的小手輕輕摸著他的傷疤。摸了一陣,婷婷使勁捏。人義忍住疼痛,腳下步子加快了。石蔭沒跟上,她的聲音追上他說你並沒有誠心留我,你是想讓我快快離開,從你的步伐裡我看出來了。人義停住,彎腰將婷婷放到地上。婷婷的手還停留在他的傷疤上,像一把鉗子。人義說,我要大叫一聲哎喲,不然你還會繼續誤會我。人義大叫了一聲。整個樓道發出震耳的回音。 人義和石蔭還有婷婷誰也沒有料到,張易民就坐在大廳裡。婷婷大叫著爸爸向張易民奔過去。張易民摟過婷婷,親了幾口,說,我不是你爸爸,那個人才是你的爸爸,他的名字叫趙人義,是個很有錢的大老闆。人義已走到了張易民的身邊,他與張易民握了手,說,你可以不要老婆,但絕不可以不要女兒。張易民說,只要愛她,誰當婷婷的爸爸都是一樣的。我要感謝你對她們母女倆的照顧,你是個男子漢。人義說,收回你的話吧,你表揚錯了。張易民說,現在趁大家都在一起,我們應該開一個會,而這種會議最好在飯店裡舉行。現在好些單位都流行邊吃喝邊開會。我是組織者,一切開銷由我負責。 石蔭一言不發,她首先離開大廳走到外面。人義他們在後面跟著。到了人義的車旁,石蔭接過人義手中的提包,說我要回南市。人義為她打開車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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