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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這時萌子進來。人義說,為什麼不敲門?萌子說我進你辦公室從來沒有敲門的習慣,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敲你的門,你說我是脫褲子放屁。人義提高嗓門說,那是過去,現在我要你敲門!蔭子說,你今天怎麼了?萌子回過頭走出人義的辦公室,重新進入前輕輕敲門。人義轉動椅子,目光投向窗外,他看到了綠樹和花草。萌子一連敲了好幾遍,聲音一遍比一遍響。萌子在敲過第X遍後,說,請問趙總在嗎?人義保持原來的姿勢手往後一揚,說,不在,人義死了。萌子說,他死了,我也應該死了。人義轉過身說,進來吧。

  下午下班前人義試著給家外家打了一個電話。老父已經住進去了,他的行動像軍人一樣迅速,為此人義對老父進行了表揚。人義從段美信口中知道了老胡的下落。人義有一種見到老胡並要喝上幾盅的強烈願望。下班後按照段美信提供的地址,人義很順利地找到了老胡。老胡現在在一家餐館裡負責殺雞宰鴨棒(殺)狗的工作,收入不如在暢通時高,但也算是一份工作。老胡沒有任何變化,他左鼻翼邊上的小黑痣還是那麼黑還是那麼大。餐館管兩頓飯,老胡便住在餐館裡,生活雖簡樸但充滿了歡樂和生機。

  老胡正在工作的高潮,他無法—一回答人義的提問,也不能滿足人義的吃請。老胡說,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人義說,說得好,很有哲理。老胡說,這句話以前貼在我們廠最醒目的地方,我把它牢記在心並且努力地工作,可是最後我還是要努力地找工作。人義說,你比以前更可愛了,今晚我一定要請你喝酒,工作丟了,我為你找。

  人義搶奪掉老胡手中的雞,脫掉老胡身上的工作服。

  人義和老胡就在這家餐館裡喝酒。

  老胡擅自離開工作崗位的消息如光速一般傳到了老闆的耳朵裡,老闆從他的工作間走出來,走到人義他們的桌邊。老闆對人義說,老闆貴姓?人義說,這重要嗎?老闆說,本來不重要,因為你搶掉老胡手中的活就變得重要了。老胡是我店的優秀員工,我不想不明不白就把他開除了。人義說,我姓趙,不是什麼老闆,只是你的顧客,不僅要吃飯菜,還要買你員工陪我喝酒。老闆說,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同意了。

  人義他們的酒菜上得很快,兩人喝著小酒敘舊。但人義發現,老胡始終放不開,他的心像吊在梁上的風鈴左右擺動。人義試圖想以多種方法來瞭解他的心事,但老胡像一隻狡猾的狐狸讓人義捉不住逮不著。

  喝過一陣,老胡將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一個服務小姐叫住,老胡給她倒了一杯酒說,敬我這位兄弟老闆一杯。小姐沒有推辭。幹掉一杯,她說,世上哪有只敬一杯之理,至少雙杯才成敬意。小姐坐下來。老胡說,我方便一下。老胡說去方便,這沒錯,但他方便後走進自己的工作室。他看到那只雞還躺在鋁盆裡,罵了一句粗話後蹲下身給雞拔毛開膛。他把雞送進廚房時被老闆看見了,老闆說,你不陪人家喝酒在這裡搗什麼亂?快給我出去。老胡說,陪客人喝酒重要,我的工作也同樣重要。老胡回到酒桌上,有一個不認識的小姐在與人義對飲。老胡說,我真佩服你,趙總。老胡與人義幹了一杯後又退到他的工作室。老胡來往於工作間與酒桌旁,兩邊給予照顧。

  佟月的生意一塌糊塗,佟月穿著的前衛和她對時裝的良好把握並沒有給她的生意帶來幫助,她接二連三地虧本。她與鄭想因此大吵了好幾回,最後一次兩人在店裡大打出手,分別把對方打得鼻血直流。盛怒之下她在家裡睡了三天,她說誰要是在這個時候來打擾她,她就要把誰殺掉。她在床腳放了一把磨得鋒利的菜刀,計畫隨時砍向來打擾他的人。

  她誰都可以殺,但她想殺的第一個絕不是人義。事實上她第一個動刀的物件就是人義。

  人義的家外家被老父佔據,他的相對自由也在那天隨老父的搬入而消亡。寂寞中人義時常想起他那些愛過的或被愛的女人們,想來想去最現實最能伸手可觸的只有佟月。人義一遍遍呼她。佟月在電話裡對人義說,人義我要殺死你。佟月冷笑著揣上那把鋒利的菜刀趕到他們的約會地點。佟月的菜刀在她的包裡一動不動,像臨戰前埋伏的戰士。人義看著佟月走近,他當然想不到她包裡的菜刀,他只想到她那張漂亮的臉。佟月說,你不要對我微笑,誰見過被害人對兇手微笑?

  佟月的菜刀在人義毫無防備時亮出來,它寒光閃閃。人義發現它時,稍遲了一點,菜刀已在人義的臉前晃動,而且執著地劃破了人義的左下巴。鮮血從他半月形的刀口中冒出來,使他終於相信她真的在殺人。人義奪過她的菜刀。佟月伸長脖子,說請割我的頸動脈。人義捂住流血的傷口蹲下去,菜刀也「嘔當」掉在地上。佟月跟著蹲下,說,既然你不割我的頸動脈,那我就送你去醫院吧。

  在到達醫院之前,人義的下巴一直在流著血,他們行走的路上等距離地出現被鮮血染紅的口紙。出事地點在一條小巷,離醫院只有150米,他們行走著等待的士。佟月說,我真痛恨殺人不成功,後悔那一刀下得太輕,位置太高。人義停下腳步,說我把脖子充分暴露給你,我絕不反抗。佟月說,走吧,快走吧,你的鮮血已經染紅了這條小巷;再說我沒有補刀的習慣,你一動不動地讓我出第二刀,傳出去真是不好聽。佟月在後面推著人義向前進。

  從醫院出來,人義的臉就不是原來的臉了。他的左臉和左下巴的大部分地區被白紗布佔據,膠布在他左臉打了個大大的x。人義不喜歡醫生這樣誇張地處理他的傷勢,所以他從一開始感覺醫生在做誇張的事後就阻止。但是他的阻止設效,醫生不和他說一句話。人義咕噥著隨佟月走出醫院。走了十來米,人義說傷口又疼痛起來,它使我想起了你的菜刀。那把菜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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