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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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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子將老胡送上一輛的士。然而,在萌子目送老胡的過程中,那輛的士突然停下,老胡下了車。老胡低著頭在雨中行走。現在還是春天,桂城的天氣並不像海南島一樣暖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老胡回家後就會感冒生病。萌子在雨中呼喊,說老胡你這個傻東西,快快找輛車回去。老胡沒有反應,好像萌子的聲音被春雨吞掉了。 後來萌子把老胡淋雨的事告訴了人義,人義沒有一點反響。每天經過大門時,萌子都要仔細觀察,她希望能見到老胡。老胡的出現至少讓她懸著的心放下來。可是老胡沒有來,年輕的門衛說老胡自從淋雨守門後就再沒來過。萌子向人打聽老胡的家庭住址,可公司裡除了人義誰還知道?事實上連人義也不知道。 人義靠在他那輛漂亮的車上,不經意地玩弄著他的近視眼鏡,好像牧羊人不經意地玩弄手中的鞭子。有了這些習慣性的不經意的動作,人義就可以把心靈駕駛到很遠的地方。此時一輛乳白色轎車從人義身邊開過。乳白色不是人義敏感的顏色,乳白色轎車開過後他才想起前不久一直在想的那輛乳白色轎車。人義戴上眼鏡朝溜號的乳白色轎車望去。他望見了車的屁股以及屁股上的那個車牌號碼。人義身子跳起來。 人義的車久久插不進車流,他急得滴了幾滴尿。等他進入車流,那輛乳白色轎車已經不見。前方有很多的十字路口,往十字路口左右兩側行走還有十字路口。有多少個十字路口就有乳白色轎車的多少種行走路線。人義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他只能像一隻迷路的蝴蝶亂竄。在路上他遇上了很多輛乳白色轎車,但它們的屁股上都沒有貼那個號碼。同時它們也一次次地吞噬掉人義的信心。人義在經過了第十個十字路口後,把車開到三環路上。 在三環路上人義的車速慢多了,到最後他把車停到休閒花園。人義懶洋洋地坐在一張石椅上,環視陽光下慢步或坐著的人們。當他的目光搖向大街時,那輛從他視野裡逃脫的乳白色小車再次出現。人義大聲叫喊車牌號碼,但乳白色小車根本不理會地向前滑去。人義跳下臺階,鑽進小車。而那輛乳白色小車在前方停下,一個女孩跳下來。從人義的方向看過去是逆光,女孩像黑白報紙上勾白邊的烏黑圖片。她是誰?人義熄掉剛開啟的發動機,跳下車望著向他的方向走來的女孩。 女孩向人義招手,人義想她一定是自己的一個熟人。人義也向她招手。女孩就飛奔過來。近身一看,女孩是佟月。佟月撲到人義的懷裡,捶打人義的胸膛,說你為什麼不找我?這麼多天了,你為什麼不找我?人義將佟月抱起,說我一直在休閒花園等你。佟月說,騙子,你是個大騙子。她聲音輕柔情意綿綿。 人義抱著佟月行走了二三十米,進入休閒花園的腹地。到達一張一對戀人剛剛離開的石椅旁,人義坐下來,並想把佟月擱到身邊坐下。佟月扭動身子說,不,我要你一直抱著。一群鴿子向他們飛來,稍作停留,又飛走了。人義的嘴唇貼在佟月的耳朵上輕語,說你要結婚?要和遠達公司的人結婚?佟月說,也算是吧。人義說這話怎麼解釋?佟月閉上雙眼,默默無語。人義說,你和誰結婚我不反對,但你要和遠達公司的人結婚我是有想法的。你知道遠達奪走了我們百分之十的份額,還到我們門前示威。佟月說,我不嫁給他了,想嫁給你。人義說,這不大現實。佟月說,所以我說過只有嫁給他。人義說,他是誰?遠達的老總?佟月說,他當然有來頭,今生今世我佟月嫁不了人義,至少也要嫁一個與人義不分上下的男人。人義說,世上和我不分上下的男人多如牛毛,為什麼非得嫁給遠達的人?遠達是暢通的敵人,你不能敵我不分。佟月說,人有時候是沒有選擇的。人義說,你也是我們的敵人了。人義把她擱到石椅上。 佟月說,我真想痛哭一場,可我的眼淚像深層的地下水抽不上來,欲哭無淚是痛苦中的痛苦。 人義極目遠方,花園盡頭仍是高層建築。站在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你都無法把目光送到很遠的地方。人義承認佟月是他的需要,但這種需要很大程度上只是肉體上的。佟月剛才的話如果從萌子甚至是石蔭的口中說出,人義會激動更可能衝破傳西圍在他周圍的籬笆,走進萌子或石蔭為他打開的大門。可是佟月不是萌子或石蔭。男男女女一輩子都在擦身而過。 遠達的突然崛起與暢通的猛然潰敗與佟月有否關聯?人義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就是給人義三個腦袋他也不會把佟月與事故的發生聯繫起來。現在憑藉明麗的陽光人義卻突然想到並決定要好好想一想。具體說來,人義在回憶他與佟月交往的細節,換句說法就是人義在回想他是否無意中把暢通的秘密透給了佟月。而佟月是遠達派出的一個美女間諜。但思來想去人義也想不明白,就算他透露了商業秘密,可佟月畢竟不是行家,她又怎麼能理解透徹? 佟月摸摸人義的下巴,說你的下巴很性感,摸著它心裡暢快無比。人義將她摸他下巴的手拿開,說我的下巴不是給敵人摸的。佟月說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你要分清楚。我不是你的敵人,儘管我將來會享受你的敵人的好處,但我是你永遠的朋友。佟月的手躲過人義,又勇敢地沖到人義的下巴上。她的手微微有些涼,就像當下陽光下的空氣。但她的手卻充滿了柔情蜜意。不一會兒人義的下巴就適應了佟月稍有些涼的手,爽氣隨著她的撫摸而在心裡升騰。 人義想請佟月去吃飯,被她拒絕了。人義說,你要約會?物件就是乳白色小車的主人?她說是的。人義酸酸地打開車門,目送她走出休閒花園,踏上一輛的士。 人義在車上休息了半個小時,饑餓襲上心頭。他打電話問萌子有時間出來吃飯嗎?萌子說她吃過了。人義不知道再說什麼話好,便掛斷手機。人義又打石蔭的電話,可沒有任何回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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