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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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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畢,人義用車帶上那個民工走到一家開早酒店的小飯店。民工說,你是誰,打聽遠達公司幹什麼?人義說,我想找工作,聽說遠達公司很紅火,誰不想往好單位鑽?民工說,我幫不了你,我表哥只是一般人員,他沒職沒權。人義說,聽說以前遠達公司不怎麼樣的,現在突然好起來了,你知道為什麼嗎?民工說,不知道,我只是個民工,知道那些的話我就不是民工了。人義說,你就沒聽你表哥說過些什麼?民工說,沒有,他從不跟我說他們公司的事。人義不再審問他,只勸他吃 「龍頭」(豬頭)喝白酒。分別前,人義掏出三百元錢,說我求你通過你表哥幫我打聽一下遠達公司情況,什麼情況都行,晚上我再請你喝酒。民工說,這是我十天的工錢,我的財運到了,我現在就去幫你打聽。 下午五點多鐘,民工呼人義要求見面。人義急忙趕到工地。民工說,遠達公司在建大門和花園,一個員工昨晚打老婆,老婆哭著進入遠達,又哭著走出遠達。人義說,就這些?民工說,就這些。人義說,你沒見到表哥?民工說,他不讓我見,他說等到遠達徹底打垮了暢通才能見我。人義說,你表哥好大口氣,他在裡面幹什麼?民工說,他可能搞研究工作。人義說,沒了?民工說,很多人和車進出,我記住了一輛乳白色的車號。人義說,記住他有什麼用?我又不是要你打聽車。人義很失望,用手阻止民工不要再說下去。民工說,我一定要說,我不說會難受的,為了記住那個車牌號碼,我花了很多時間,我用技條把它寫在地上,還向一個路過的小學生借筆寫在小腿上。民工不顧人義反對,一口氣背出那個號碼。人義說,這個號碼很好記,你沒必要花那麼多時間和精力,而且這個號碼與我有什麼關係?人義想這個民工沒有太大的利用價值,就道了謝走向他的車。民工追上來說,你說過今晚要請我吃飯的,為什麼說話不算數?人義說,可你什麼也沒幫我。民工說,你太不守信用,以後再不要來找我。 晚上有個應酬,一個壞消息也在飯桌上傳到人義耳朵裡。消息來自到鄭州搞促銷活動的那個組。說,遠達公司捷足先登,以低出公司百分之十的價格搶走了絕大部分客戶。人義正接受人家的敬酒,聽到這個不好的消息他愣了兩秒鐘。敬酒者才不管人義,催人義快喝。人義機械地把酒杯送到了另一個人的嘴裡。 同樣的壞消息來自西安、瀋陽、保定。冷汗如湧泉從人義身體的各個角落裡冒出來,浸濕了他的保溫內衣。他需要以酒來征服不斷升級的恐懼,需要以大叫來排遣他的煩躁和痛苦。他操起酒瓶給自己倒下一大杯,想一口幹掉,當幹到一半時,杯子被他的一個手下搶下。人義就大聲叫喊。人義的痛苦和煩躁傳染到他的手下身上,他們一致大聲叫喊。包廂裡亂成一團,嚇壞了的人爭奪出門權,包廂就更亂。保安進不來,保安叫人搬來四方桌子堵住包廂裡亂糟糟的人群的去路。保安大聲叫喊,說,給我說清楚,說不清楚誰也別想出來。人義和他的手下大聲叫喊時,非常投入,他們根本不理會發生了什麼,他們在困乏之後才最後停下。 保安認出了人義,說,趙總你怎麼了?你為什麼要大喊大叫?人義說,不要理我,我不是趙人義,那個聰明自負渾身透著自信而沉穩的趙人義死了。保安說,趙總你喝醉了,你就是趙人義。人義說,我真是趙人義?保安說,是的,我們大家都可以作證。在場者無不點頭稱是。人義說,真理總是掌握在大多數人手裡的,我相信你們。趙人義還活著,你們說這樣的人還讓他活幹什麼?人義握拳對自己實施最有力的打擊。保安攔住人義說,你不是趙人義,大家可以作證。在場者又一次集體點頭稱是。保安接著說,所以你沒權揍趙人義。人義說,你們把我搞糊塗了,我到底是誰? 宴席在一種亂糟糟的氣氛中結束。人義的手下將人義扶到酒店外。外面是大街,不知什麼原因塞車了。一輛乳白色小車停在離人義不遠處。人義脫口說出民工告訴他的那個號碼。人義說,去,抓住他。手下說,抓住誰?人義口吃著說,抓住那輛乳白色小車。手下極目望去,這時被堵住的車流移動了,那輛乳白色小車也消失在車流中。 那個車牌號碼重要嗎?它讓人義不經意就記住了,又在昨晚神秘地出現和消失,對人義對暢通公司意味著什麼?人義在第二天的淩晨五點坐在他家外家的床上思索這個似謎非謎的問題。上午人義通過熟人到交警隊瞭解到,那是遠達最近購進的車,僅此而已,這又怎麼樣?人義自嘲地苦笑。 人義實在無法理解的是,遠達公司為什麼總是能搶先一步,暢通的動作為什麼總在遠達面前顯得無力?難道遠達在暢通安裝了眼睛和耳朵? 又是一個晚上到來時,人義以不吃不喝來懲罰自己。在家外家枯坐到九點,人義很想找個人傾訴。他打電話給佟月。佟月說,不行啊,我正上班。人義說你不可以請病假?佟月說,不可以。人義說,我非常需要你。佟月說,你離婚吧,離了婚我們永不分離。人義說,不要為難我。佟月說,那你也不要為難我。 人義想到佟月上班的地方去找她,按照慣例她應該快下班了。鎖上門後,他敲了鄭想的大門,人義已很久沒進鄭想的家了,上班時也交往少了。他想如果鄭想在家他就不去找佟月,可是鄭想不在。 人義到佟月他們中國大酒店一打聽,佟月根本沒值班。人義打電話間佟月幹嘛要騙人?佟月說,誰讓你信了?人義說,你在哪裡?我想見到你。佟月停了一下說,過一個小時你打我的手機吧。 一個小時後,人義再次與佟月聯繫上。人義開車去接她。佟月上了車,說你的苦悶我知道,如果你離了婚,你的苦悶就會立即結束。人義說,我不是因為傳西對我不關心才苦悶,暢通公司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和奇了怪的對手。佟月說,我指的正是你們的公司。人義一笑了之。他想這與離婚有什麼關係?!佟月說,要說苦悶,最苦悶的是我,我愛你卻不能與你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地釋放我的愛。人義說,只要相愛何必求擁有?佟月說少來這一套,你占盡了面子,你怎麼還這樣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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