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新聞(21)_野狐

二十一

　　「有那麼神嗎？」夏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特異功能了，他不得不重新把那段往事仔細審視一遍。

　　夏傑認識樂天成完全是個偶然。那年他還在日報要聞部，奉派重點報導一次由省政府組織的招商報告會。那次會議的主要內容就是解決月城爛尾樓的問題。這些經濟泡沫留下的後遺症已經嚴重影響了省會城市的體面與形象，說大了是投資環境問題，一看就讓人沒信心。說穿了其實是領導們的面子掛不住，是政績不佳的表現。因此省市領導都很重視，讓日報等宣傳機器開足馬力把輿論造好了，讓招商報告會成為高潮。但是會議本身的狀況並不樂觀，到會的幾乎都是省內的小商人，真正有實力的投資商幾乎沒有。也難怪，那些爛尾盤的主兒開始哪個不是財大氣粗啊，光看那些基礎工程，哪個不是動輒幾十層的高樓大廈？一夜之間，這些闊佬都玩不轉了，工地停工，人也跑得沒影了，丟下半拉子工程不說，還欠下銀行一屁股爛帳，個個成了「負翁」，只怕下輩子都翻不過身來。這些爛尾樓荒了幾年，期間還發生了一件慘事：一個五歲的孩子掉到市中心的大湖裡——說是湖，是因為它大得實在不能算是池塘了，其實它就是一個爛尾的地基工程，日子久了，裡面積滿了水——幾個人下去救，結果孩子沒救上來，還搭上兩個見義勇為的英雄，讓政府賠了一筆錢。想想前車之鑒，與會人員面對政府出臺的一攬子優惠政策的誘惑，居然沒一個動心。他們不會不心虛：跟那些倒楣的前輩們比，我們算個屁啊，到時候死得比他們還慘呢！

　　夏傑蹲了一天會，一無所獲，沒個光明的尾巴，這報導怎麼寫啊？眼看項目都介紹完了，會議已近尾聲，下面還是連個放屁的都沒有。這時候，他很無聊地和身邊一個土老闆聊起天來，想探探他們的想法。

　　這個人就是後來的大紅人大富豪樂天成。說他土，光看他那身裝扮和腳上那雙滿是塵灰的皮鞋就知道了。

　　「政府把舊賬都掛了，只需投入後續資金，項目可大可小，還提供資金支援，你們還怕什麼呢？隨便接個盤子，白賺幾千萬的前期投資啊！」

　　「就因為盤子大得嚇人，誰消化得了？」

　　「別受嚇啊，要看到光明的一面哦。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情況不同了。當初投資過熱，政府不得不打壓，銀根一緊縮，再大的駱駝也得餓死。現在呢？是政府全力支援的面子工程，就是只螞蚱也要把你撐成駱駝的。機會難得啊！」

　　夏傑本來對房地產一竅不通，因為報導的需要，不得不把這次會議的背景資料都吃透了，甚至對每個招商項目都進行了研究，可以說比那些同樣是外行、拉郎配一樣來與會的代表們更專業。

　　「呵呵，老弟在哪兒發財啊？很有眼光嘛。」土老闆對他來了興趣，「你帶個頭，我跟你後面如何？」

　　「我是記者，不是老闆，只是個看客。我看你可以帶個頭，絕對不虧。」

　　世界上很多成功人士的發跡和很多偉大的事業都是因為某個偶然的契機發端的。而這個契機當時並不為人所覺察。夏傑不會想到，這簡單的聊天竟會成就一個大富豪，而樂天成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從此走向飛黃騰達。

　　「老弟說的我很贊成，但實不相瞞，我也只是來湊熱鬧的，」樂天成說，「我把全部家當賣掉，也就湊個五百萬到頂了。我怎麼玩啊？」

　　樂天成的確只能算個土老闆，來自下面的一個市。開始靠喂豬起家，有點錢開了幾個加油站，買了幾個門面出租，慢慢積累了點資本，在當地算個小老闆。小城市賺錢的路子就這麼多，加之他就那麼點文化和眼界，也不敢幹更大的事。但與一般的小老闆不一樣，他跟當地的頭面人物混得好，比一般人就多得很多便宜。比如這次會議，按理根本輪不到他來，但當地的頭頭因為要完成上級分派的名額，雖然他這老闆小了點，但畢竟是市里樹的民營企業典型，也就順理成章了。樂天成呢，也就當看個熱鬧，開闊眼界。

　　「你就當給領導個面子，帶個頭再說啊，起碼也能讓領導關注你。五百萬你不說，誰知道你的底？」夏傑的慫恿多少帶點遊戲的意味，本來這次會議就像個遊戲。

　　樂老闆想了想：「那我該接哪個專案？」

　　「我看省政府附近的那個就不錯。那裡原來要建本市第一高樓的。」

　　「乖乖，那是幾個億的大樓啊，光那個地基，就挖了一個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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