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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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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頭發都有了啊?忙的?」夏傑說。 「比流氓還忙。」李總揉著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 「白天晚上都不閑著?」他們一見面,總是來幾句不葷不素的玩笑,「小心啊,溫柔鄉是英雄塚,能得春風舞幾回啊!」 「切,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給老闆打工,身不由己呢。」 小姐把李總的龍井送上,兩人開始談正題。 「特別報導部變成經營部門,創收三百萬,這不是逼良為娼嗎?!」夏傑說,「當初你可是代表報社承諾過,只做深度報導,怎麼做就你我作主,跟創收扯不上關係吧?」 李總確實有過承諾,在這間茶館,在這個包廂。 早報初創,最重要的是贏得讀者和市場,要做到這一點,作為特殊商品的報紙,賣點當然就是要好看,有東西看,有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看。李總一到月城,對本地媒體市場進行了一番調研,很快心裡就有了底:真正能做未來早報對手的還真沒有。目前月城紙媒主要集中在兩大集團,一是以日報為首的日報集團,一是以晚報為首的晚報集團。日報是省報,面向全省,又有黨報之利,發行和效益都是無需考慮的,大有目空一切不屑與他人爭一城一地得失之勢;晚報是市報,既有地域的局限又有地域的優勢,索性把本地市場做足,有點「天子腳下我老大」的氣概。多年的經營,已形成「全省(不包括月城)不看晚報,全市不看日報」的市場格局。在形式上,晚報不像日報那麼嚴肅,讀者群也就不局限在機關單位,在月城報攤上是龍頭老大。兩家報社旗下,又各自創立了一家市場報:日報旗下的都市報和晚報旗下的今報。都市報依託省報的優勢,彌補了省報嚴肅有餘靈活不足的缺點,在全省報業市場佔領了一定的空間,活得還算滋潤;而今報從創刊到現在五年了就一直沒成人形,幾乎沒有呼吸的空隙,而直接壓迫它的,竟然是生養了它的晚報。事實上,晚報本身就把黨報和市場報的功能很好地融合了,根本就沒給今報留下生存空間,以至於今報怎麼調整定位都無法跳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今報活不了就只能賴著老娘要奶吃,每期印個幾千份做做樣子,證明自己還活著;而晚報也沒辦法,今報畢竟是自己養的孩子,死了沒面子,只能養,活一天就要奶一天。兩大集團之外剩下的便是散兵游勇式的行業報,因為生存問題大多數都歸順了主子,只有兩家實力稍強的靠自己活著:商報和球報。他們自彈自唱,靠自己的路數找飯吃。從發行量看,日報和晚報都在二十萬左右,都市報十來萬,商報和球報五萬左右,別的不值一提。雖然大環境不好,隨著第二媒體電視和第三媒體網路的興旺發達,作為第一媒體的紙媒市場正在日益萎縮,但如果有兩大集團之外的對手來刺激一下,打破現有的平衡,引入競爭機制,不僅對業界是件好事,而且對整個市場都是有利的。問題是,這個新對手要足夠強大,而且無論從內容形式和運作機制等方面都要標新立異,要有泰山壓頂之勢,要不,還沒把別人怎麼的,自己就先讓別人滅了。 早報就在這種形勢下作為新對手誕生了。 早報一開始就是按照市場化和產業化資本運作的方式來籌畫的,這不僅因為主管的婆婆是一家出版投資控股公司,和兩大集團不同,屬於協力廠商,而且八千萬的投資是以股份的形式投入的,帶著徹底的商業化色彩。他們從一家本地最大的上市公司請來一位有過新聞從業經驗的副總裁做掌門人,以期把報紙作為一個產業按市場規律來操作,做大做強,甚至上市。這位老闆當然不是等閒之輩,很快就網羅到李總等一干高層人馬,以超常的效率把報紙做得風生水起。 李總的責任是把報紙辦得能吸引每個想看報的人的眼球和錢袋。「早報一出來就讓大家不想看別的報,佔領每個報攤的報眼!」老闆給他的目標很明確。 李總欣然受命,來月城走馬上任後,首先要做的就是招攬人才,畢竟再好的創意和想法也是要人去實施的。採編隊伍很快被他拉了起來,這其中一部分是公開招聘的,基本屬於挖兩大集團的牆角;一部分是他原來的部下,招之即來,其中包括高薪聘請的一位元視覺總監和兩位元值班總編。這幾個職位聞所未聞,說白了,視覺總監就是負責每天報紙版面的視覺效果要足夠吸引眼球;值班總編就是負責做標題,要把標題做到語不驚人誓不休,讓讀者不掏口袋都不行。此外,表面工夫做足固然重要,但要讓讀者掏了錢不後悔,下次還想看,還得有一定分量的東西,這就需要一個有分量的人來操作。 李總馬上就想到了夏傑,但能不能挖來他心中沒底。雖然他們以前認識,也在各種會議碰過面,李總對夏傑的文章更是欣賞有加。 他們決定在竹泉茶館面談,李總開門見山:「只要能來早報,要求儘管提!」 應該說李總約談夏傑加盟早報真是找對了時機。夏傑正處於事業人生的低谷時期。在別人看來,他混得算不錯了,省報響噹噹的名記者,群工部副主任,大小是個人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滋味。自從婚變以後,他沒了老丈人的背景,加上老社長退休,報社的人明顯把他不當回事了,原來隨便一篇稿件都能拿個新聞大獎,現在連號都排不上。更可氣的是,原來一天到晚圍著他轉的老馬做了他的頂頭上司,說話的口氣都變了,一天到晚使喚他、處處壓制他不說,還把他和樂老闆的事捅到上面去了,擺明瞭要讓他沒好日子過。夏傑本來對做官就沒興趣,被上司支使也是情理中的事,但要被別人擺明瞭車馬整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他只能應戰,也擺明瞭態度和老馬對著幹。夏傑原本覺得自己能量不小,和部裡社裡高層關係不錯,就把狀一路告上去,沒想到所有曾經友好的人都好像換了一副面孔:「相信組織,相信組織啊,會弄清楚的。」這一相信就是幾年,到現在也沒個結論,連個說法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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