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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第五十六章

  2007年的冬天,是一個奇異的寒冬。南國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雪災,長安的雪已經下了二十多天,幾乎每一天都是鵝毛大雪。整個交通網絡 都已接近癱瘓。

  謝道年坐在長鋼董事長的辦公室裡,聽著張老先生的嘮叨。

  「那批設備怎麼辦?」

  「還在路上,一時半會也到不了。」

  「有沒有折中的路線?多花點路費也是值得的。這年後就要開機的,否則損失不可估量。」

  「張董,我倒有個辦法,但前提是這未來一個月長江流域不會結冰,要是也封鎖了,我就沒有辦法了,還不如讓設備停在港口。」

  「你說。」

  「航運到江城,走水路過來。耗時長一點,但至少能保證年前能達到長安。」

  張董事長看著地圖,一臉思索,隔了半晌,終於敲了一下桌子,「好,就按你說的辦。」

  謝道年準備起身離開,張董事長拉著謝道年的手,「道年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按理說,到叔叔這裡來,可真是委屈你了。指不定你爸爸還要怎麼說我苛待後輩呢!」

  「張叔叔,你可別這麼說。你老也是看我可憐,好心拉我一把,怎麼能說是苛待呢?我爸感激的很,成天叨嘮著要跟你一起喝酒呢。」

  「那就好,那就好!」張董事長大笑了幾聲,使勁握了幾下,終於長開了謝道年的手。

  等謝道年出去之後,張董才歎息一聲。這人才終究留不久。

  他跟之前的謝市長是舊交,算是看著謝道年長大的。一開始,聽說他得病出事,漸漸淡出了長安,他還覺得惋惜,謝道年還小的時候,他就不只一次地當著老謝的面誇獎過他這個年少聰慧的兒子。後來,聽說他靠著區區五十萬白手起家,最頂峰的時候身家過億,像他這樣的生意精,不是不知道房地產是個什麼樣的行業,他除了歎聲後生可畏,還是由衷地為老友感到快慰。直到袁鳴秋,別說長安,就連全國也算是一樁大新聞,她居然就為了一個兄弟,當上了自己全部的產業,任他閱人無數,他也不得不感歎謝道年這個人不簡單。

  邀請他來長鋼幫忙,也是一次機緣巧合,他原本沒想過謝道年會答應,可他倒是爽快,能屈能伸。只是條件只拿傭金,不算長鋼的編制。他終於明白,長鋼只是謝道年暫時的歇息地,等這小子恢復了元氣,早晚也會一飛沖天。可明明知道是這樣,到了如今這地步,他突然有些捨不得了。

  長鋼在全國來說,只是二三流的大型鋼鐵企業,遠不上寶鋼之流,發展步調倒是跟國內其他的鋼鐵企業一樣,從80年代末期開始轉向做外銷,如今70%的鋼鐵都銷售到國外,國內的市場反倒是被一些民營的小鋼鐵企業所佔據,一來是因為像長鋼這樣的大型國有鋼鐵企業早幾年佔據了政策的優勢,狠是引進了一些先進的設備,產品的價格偏高,國內市場無法消化,雖然目前看來還是讚歌一片,可身處其中就明白這樣的產業結構是很危險的,一旦有點風吹草動,別說長鋼,對整個鋼鐵行業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一開始只是閒聊,謝道年無意之間對他說,「張叔叔為什麼不考慮做汽車用鋼?

  這幾年國內的汽車行業做得到是風生水起,可國內的大鋼鐵企業一般不生產符合汽車用鋼的產品,但民營的品質又跟不上,為什出不考慮調整一下產業結構,爭取國內的汽車用鋼的市場?」

  雖說不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可這席話到是說進了他的心坎裡,不得不對謝道年這樣的年輕人刮目相看。不知道是旁觀者清還是別的,總之他採納了他的建議,一番調研才發現已有了這樣的趨勢,恨不得快馬三鞭,立刻趕上。所以才有了謝道年的日本之行,才有了工程師的海外調研,只需要引進一些配套設施,在原有的一車間的主設備的基礎上做一個調整便可以完成生產線的改造,怎麼看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生產線還沒安裝,已經有幾家國內的汽車生產商聞風而至,預定了鋼材。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不願意放過謝道年這樣一個人才。

  這樣的人,如果不為己用,實在太過可惜了。

  「謝先生,聽說在實行分段式關閉河道,現在很多地方不是結冰了就是斷流了,根本沒辦法走。」

  謝道年站在江城的碼頭,長江與嘉陵江的交匯處,依舊是一半渾濁一半清明,江水滔滔,他原本以為這短短的河程不會受到大雪的影響,畢竟身處腹地,哪裡是容易受到風雪侵襲的,他有些懼惱,不該在張董面前多嘴,平白給自己惹來一身麻煩。

  人算不如天算,是否就是這個意思?

  「Rebecca,麻煩你去訂 到長安的機票,先把這幾位日本工程師送到長鋼。我留在這裡等著解封,一解封,我負責把設備送過來。」他簡潔地做了決定。

  「可……謝先生,你……」Rebacca有些疑惑,即使他在這裡,河道就能解封了嗎?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突然有些捨不得讓他獨自呆在這冷風淒淒的江城。

  「我留下來陪你。」Rebacca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謝道年轉身,他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說話口音嗲嗲的女孩,眼下,她的臉被江風吹的通紅,雖然戴著帽子,可不安分的髮絲還是被寒風吹得到處都是。

  他有些不忍心,「快回去吧。這裡冷。」

  剛剛蓄積的勇氣被他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弄的一瀉千里,她看著他站在欄杆處蕭索的背影,心裡莫名地感到酸澀。

  謝道年滿無目的地走在江城的街頭,著層層疊疊的山城以火熱著稱,可依然扛不住罕見的雪災,滿天飄起了雪花,細細密密,還未落地,就成了水滴,潤在地上,潮濕一片。

  江城是他們的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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