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29)_朱金泰

二十九

　　李副院長是評委中的專家代表，發言自然有分量。

　　其實，牛枝花事先早就已經私下拜訪過老李，並給了他一個厚實的紅包，就是讓他抛磚引玉，老李自然知道如何配合唱戲。至於其他評委，牛枝花也早已在發給每個人的資料袋裡放了一個一萬元的大紅包。大家都心照不宣。

　　高重山自從退下來之後，很久沒有今天這麼愉悅了，便借著酒興，樂得做個順水人情：「老唐啊，作為廣廈獎的初審評委，我將我的這一票投給東岸名邸，今天通過實地考察，感覺這確實是一個有文化品位的精品項目，可以代表我們東海的水準。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在這方面，唐廳長是行家，他更有發言權。」

　　高重山的一番講話滴水不漏，既給了牛枝花面子，又沒有搶唐如風的風頭。

　　其他幾個評委也紛紛附和兩人的觀點。

　　按照評選的規矩，當著當事人討論參選專案是不妥的，尤其是當面給予正面肯定，更是不合適。

　　唐如風以東海省房地產業協會會長的身份表了個態：「看來大家對東岸名邸的印象都不錯，我為牛總感到高興啊。但是，我看酒桌上的主要任務還是喝酒，至於工作，反正回去後，大家會投票表決，結果要不了幾天就出來了，牛總你也不要太著急，靜候佳音便是。」

　　唐如風的講話很得體，既突出了自己的中心地位，沒有掃大家的興，又堅持了原則。

　　牛枝花連連說那是那是。

　　不過，高重山今天的表態讓牛枝花有些意外。高重山在位的時候，牛枝花就曾經托人找關係拜碼頭，想靠著他這棵掌握著土地資源的大樹，可幾次都被高重山拒絕了。在牛枝花眼裡，高重山就是神筆馬良，只要他大筆一畫，就可以變出一座座金山。在高重山退位之後，牛枝花依然沒有放棄他這棵在官場根深葉茂的大樹，他雖然從廳長位子上退下來了，但是他的餘威還在，他的人脈還在，他手裡的土地評估師協會會長的牌子一樣是塊金字招牌。

　　高重山今天似乎喝得不錯，有些興奮，對唐如風打開了話匣子：「我說老唐啊，我要感謝你給我這個退下來的老同志提供發揮餘熱的機會啊。為革命工作了一輩子，你還甭說，突然閑了下來，還真有點不習慣。看來我天生就是個勞碌命，喜歡忙碌的生活。老唐，我還真想做頭老黃牛，以後你得多給我們製造一起喝酒的機會才是。」

　　「老高你就喜歡拿我開玩笑不是？我跟你一樣，也是為革命發揮餘熱嘛。我們倆可是一條船上的。老唐你說得對，這人一輩子忙慣了，突然停下來，確實有些不適應。我女兒告訴我這叫『退休綜合症』，說是很多人在退休後變得煩躁不安，甚至出現失眠、多夢等反應。」唐如風順著話題說。

　　「是啊，我以前只有高血壓、高血脂，這下可好了，又多了個什麼退休綜合症。再這樣下去，只怕要加入殘疾人協會啦！」高重山自嘲道。

　　「聽說得這種綜合症的還真不少。我老伴單位的副局長老夏，剛退下來的時候，很不習慣，總感覺坐立不安。後來他愛人看出了門道，便將每天買菜的單子拿給他審批，簽字報銷，你猜怎麼著，這個老夏的綜合症馬上消失了，感覺每天有事可做，又變得充實起來。」唐如風給大家說個笑話。

　　大家一聽都笑了。

　　「老唐啊，你在家裡是不是也每天簽字報銷買菜的費用啊？」高重山開起了玩笑。

　　大家跟著笑。

　　「老唐不主動向同志們交代問題，這個態度很不端正。我可以坦率地告訴大家，現在我已經淪落到每天給孫女的家庭作業簽字了，嗨，你還甭說，這每天簽一回字，心裡就踏實多了。」高重山笑著說。

　　眾人聽了，樂了，說高廳長真會開玩笑。

　　「老高的這個辦法不錯，值得推廣，我回去也試一試。」唐如風笑著說。

　　大家也笑，笑過之後，牛枝花插話進來：「高廳長和唐廳長，你們二位領導要是想出來散散心，就打個電話過來，也好讓我有機會安排安排領導的活動。如果肯屈駕的話，就給我們莊典地產做個顧問啊，有了老領導的領駕護航，這樣我們就可以與政府保持高度一致，少犯錯誤啊。」

　　聽牛枝花這麼一說，高重山笑著答道：「牛總，我看你是個會辦事、能辦事的人，給莊典這樣有實力、有文化的公司當顧問，並不掉價，老唐你覺得怎麼樣？」

　　高重山一邊笑著一邊回答，讓人弄不懂到底是說真話還是開玩笑。明白就裡的人，則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一方面，章子娥叫他向巴西江學習；另一方面，也是對牛枝花多次遊說的答覆。唐如風則笑著，既不反對，也未表態。

　　「高廳長，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我可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的，你可不許反悔，今天這麼多人都是證人。」牛枝花吃下定心丸，卻仍裝出很認真的模樣強調了一遍。

　　旁人附和著說可以作證。

　　高重山大笑，並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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