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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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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些年,她圍著丈夫和孩子轉,幾乎忘記了自我,現在一離開丈夫孩子,她倒覺得她不知該幹什麼了。那些年,每天下了班匆匆朝回趕,大多數時候,只要陳述在家,總有已經作好的飯菜在家等她。用陳述的話說:「你只要張嘴就行。如果你歡迎我喂你,我也樂此不疲。」 她笑。 其實,她還喜歡自己作飯,陳述作飯,熱情可嘉,品質不敢恭維。可這已經難為他了,她只有滿口讚譽的份兒,豈有它哉? 那時候,吃完了飯,她總是讓丈夫坐著,自己去洗涮碗筷,然後,一面督促女兒學習,一面拿起毛衣,坐下來看電視。 可現在幹什麼呢? 一個人,溜什麼馬路?又不想買什麼,逛商店有什麼勁兒?況且還下著雨。 去聽歌吧。 到處都是歌廳。她走進一家歌廳,找個座位坐下,才一坐下她就有一種感覺,她不該到這種地方來,這是男人的世界。是男人們尋歡作樂的地方。可既然來了,她又怎麼走?一個座位三十元,就這麼坐一下,虧不虧? 有小姐來問她:「就您一位?」 她白了她一眼。她又問:「給您來點什麼?」 「『杏仁露』吧。」 小姐給她送了「杏仁露」來,她打開,慢慢地呷。臺上,有歌手在唱,唱《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唱得很好,大約是舞廳裡請的專業歌手。她不禁在想,她也是一個不回家的人了。聽著聽著,她不覺有點淚眼模糊了。 歌廳早就已是一種時髦,這些年來的家庭生活,她早早地為妻為母,使得她遠離了這種時尚,遠離了這種時髦。這會兒,她迷迷瞪瞪地半躺半臥在沙發上,獨自一人,在這迷迷離離的音樂和燈光之中,享受孤獨。 她在想,他在幹什麼?他怎麼會不來找她?他怎麼不瘋,不狂,不號?他真的無動於衷?她真的對他無足輕重,可有可無? 她咬牙切齒地想,如果他今天晚上不來找她,她絕不饒恕他,絕不! 她流著眼淚在心裡詛咒他,他如果還不來找她,她就叫他妻離子散,一文不名! 她坐的那個地方,是舞廳的一個角落,桌上,一隻高腳酒杯裡點著一支流淚的紅蠟燭,幽怨的燈光忽忽地閃。 忽然她感到有個男人在她身邊坐下,很親切地對她說:「夏大夫,怎麼,您一個人來瀟灑?」 她吃了一驚,睜眼一看,此人她認識,是院裡的醫藥處主任李風。 怎麼會偏偏碰上他? 小白臉一個。按說,那張臉長得不醜,有人背後裡叫他賈璉,大觀園裡的紈絝子弟,花花公子。他穿著一身非常得體的名牌西裝,打一根金利來領帶,微笑著打了一個響指,立刻有個吧姐過來,他說:「來瓶『XO·人頭馬』!」 立刻,有瓶洋酒送了過來,兩隻高腳酒杯。這酒夏雪在超級市場上見過,一瓶1000多塊,她是不敢問津的。 他先給夏雪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請,夏小姐。」 他換了稱呼。 夏雪覺得,作為一個男人,李風的確並不討厭,甚至對女人有一種難以抗拒的魅力,他不但漂亮,富有,瀟灑而且落落大方。 她身不由己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她覺得那酒有點像葡萄酒,有點澀,有點酸,還有股說不上那是股什麼味兒,她真有點奇怪,名氣如此之大的酒,會是這個味兒? 她欣賞不了。 她覺得有許多極終享受,她都欣賞不了,比如說那桑拿浴吧,那麼風靡一時,成了一種時尚,她讓人拖著去洗了一次,差點兒沒悶死,憋死! 她看著那不紅不黃的杯裡的酒,心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您的先生,怎麼沒陪您來?」他關切地問。 她不回答。停了一下,她似乎覺得不回答有些不大禮貌,便反問了一句:「怎麼,您沒帶您的妻子?」 他卻笑了一下,也反問:「到這兒來的男人,誰會帶上妻子?」 說罷,放聲大笑。 她不禁想起了鄭院長告誡她的話,陳述身邊有個女人,也許碰上陳述的人,是他?他是天天晚上燈紅酒綠的人。 「你在歌廳裡碰到過陳述?」 她目光銳利地盯著李風。他卻微微一笑,說:「小夏,這件事,逢場作戲,您又何必認真?比如今天,你和我一起在這兒,若是讓別人碰到,豈不是也要懷疑你和我不乾不淨?」 她身上起了雞皮疙瘩,此話不假。她的眼睛不自覺地朝舞廳裡掃,燈光很暗,能見度極低,似乎不必去操這個心。 「小夏,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何必那麼認真,活得那麼苦,那麼累?對得起自個兒嗎?」 這話,她覺得很中聽,句句入耳。她在想,她何必那麼耿耿於懷?這個男人,他想來便來,他想去便去,何必望眼欲穿地等,盼?他在外邊有沒有什麼相好,眼不見為淨。何必爐火中燒,牽腸掛肚?只要自己生活得好,又何必在乎別人飛長流短? 她不禁有些釋然,對眼前這個男人,既不反感,也不戒備了。 「小夏,在醫院裡,雖說咱們幾乎是天天見面,可由於業務上並沒有直接的關係,所以,又陌同路人,今天在這兒碰到,可真是幸會,幸會!」 他端起酒杯敬她,她只好又喝了一口。這口喝下去,她覺得有了點後味,那口感似乎比第一口也好一些,而且,身體裡似乎也感到了酒精的滲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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