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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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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車禍以後是被人救起來的。」 「是啊,不然你自己一心求死還爬得起來啊?而且門窗都關著。」 「救我的人呢?」 「回答過你很多遍了,寫意,沒找到。」他還照她的意思登了尋人啟事,都沒找到。 「為什麼沒有找到?」 「那天,別人發現你的時候,你一個人暈倒在淺水區,汽車已經沉下去了。旁邊沒有任何人,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他將這些話跟寫意講過多少回,可是今天她卻突然又一次提起。 寫意跟著他描述:「窗戶是從外面敲碎的,而且我當時因為頭重重地撞到前面玻璃上,落水之前就已經失去知覺。」 「對,所以我們推測肯定有人救了你,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不是不堪設想,是沒有那麼一個人,我就根本不會再活下來。」 「可以那麼說。」詹東圳附和。 「可是,那個人是誰?」 他們的討論又回到了原地,詹東圳有些無奈地說:「我不知道,寫意,我確實不知道。我們努力過,但是沒有找到。」 寫意深深地吸了口氣,「我現在知道了,也許是他——是厲擇良。」 是厲擇良! 當她在洗手間裡,對著電話將「厲擇良」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眼淚也跟著湧了出來。 「為什麼?」詹東圳驚訝地問。 「我不知道,我沒有證據,沒有線索,但我感覺肯定就是他。」 那個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用手敲碎玻璃的人,將她從車裡一點一點拉出來的人,用最後一絲力氣將她送到淺水區的人,就是厲擇良。 寫意從洗手間裡出來,手足無措地對兩位老人說:「對不起,我會請公司另外派人來,我有急事必須離開。」 老太太走去抱住寫意說:「孩子,沒關係,你去吧。我們不急,甚至今天都可以不走。」 寫意含著淚,朝他們點點頭,迅速地離開了酒店。 她不知道可以朝誰求證,除了厲擇良本人,還有誰可以給她確切答案。情急之下,她聯繫上季英松。 「季經理,是我沈寫意。」 「你好。」季英松說。 「我需要見你一面。」 「有什麼事嗎?」 「關於厲擇良在德國車禍的事情。」 季英松稍稍停頓了下,在電話另一頭說:「沈小姐,你應該問厲先生本人。」 「他不會跟我說的。」 「那我就沒有辦法了。」季英松很客套地拒絕了她。 「季經理,」寫意咬住下唇對著電話有些絕望地說,「我求你了,求你告訴我真相,我需要真相,哪怕只是一句話。真心地祈求你,告訴我。」她從來沒有這樣苦苦哀求過什麼人,為的只是一個真相一個答案。 面對這樣的請求,哪怕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動容。 「沈小姐,我在出差,你要知道什麼,現在就直接問吧,我可以立刻回答你。」 寫意也不和他客套,徑直就問:「厲擇良的腿是怎麼沒了的?」 「車禍。」 「什麼車禍?和我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的車禍?」 季英松考慮了下,緩緩說:「對。那天他不顧一切地開車去追你,你的車掉下去的時候,他正好在後面看到,他的車也突然地瞬間失控沖向路邊的路樁,右腿大出血……」 季英松娓娓道來,每一個字都如針尖紮到寫意的心裡。 實情是這樣的,車禍後的厲擇良隨著她一起跳下河,那個時候他的腿傷已經非常嚴重。他在水中赤手將玻璃擊碎,救她出來,然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她推向岸邊。待他漂了許久被施耐德父子救上來送到醫院的時候,右腿肌肉已經壞死,只能切除。 「那……」寫意左手去緊緊握住拿著電話的右手,才能止住它的抖動,「要是沒有耽誤時間,或者他沒有跳到河裡去救我,他的腿是不是能保住?」 季英松沉默了許久,終究吐出那個答案:「是的。」 寫意閉上雙眼,「謝謝。」 「沈小姐,」季英松說,「請你不要自責。當時的情況不用說要他一條腿,就是一命換一命他肯定也不會有半點遲疑。」 這一次寫意再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掛了電話。最後那番安慰的話,原本是難得從季英鬆口中說出的句子,可惜對寫意卻是種莫大的諷刺。在那麼多心痛得無法入睡的夜裡,她對他的恨意就是化解不開的毒藥,一滴一滴,滲入骨髓,將那些曾經甜蜜的過往,侵蝕得千瘡百孔。 可是,如今一切感情又被他的深情一點一滴地拼湊起來,緩緩修復,漸漸看到光潔如新的記憶,她才恍然覺得自己連恨他的力量都沒有了。 自始至終,這麼多年他從未說過愛她,但是當真相一層一層被剝開的時候,才發現它們疊加在一起的重量,早已勝過那三個字千百倍。 第61章 他愛她,愛得如此刻骨銘心(4) 陽光難得從雲層裡照出來,射到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原來天氣預報還說近來會落雪,可是今天卻冒了太陽。如此的暖陽在這種季節尤為難得,寫意坐在厲氏大廈對面綠化帶的椅子上,陽光悠閒地透過樹葉的縫隙,化成斑斕的光影落在她的臉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廈裡走出一群人,其中還有厲擇良。不知道他的腿是有些好轉還是強行上的假肢,總之是像個正常人一樣站得筆直地出來送客。 一樓的大堂走到外面有兩步臺階。寫意遠遠地看到他一邊寒暄著送客戶一邊下臺階,臉上是那些客套的微笑,卻不知那沉重的右腿帶給他的痛苦有多少。 她站起來,看著他的模樣,心被揪成了一團。她甚至在想,如果當日她不那麼衝動,也許現在出現在她面前的,仍舊是一雙完美的腿。忽然寫意有些怨恨那樣自私的自己,為什麼當時眼裡只有恨,而完全看不到他的情意。 他含笑送走客戶轉身回去的刹那,看到了公路對面樹影下的寫意,他有些詫異,想走過去,遲疑了下終究忍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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