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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為了方便工作,厲擇良在市區置了套公寓獨居,每天除了鐘點工來打掃房間,便很少再來人。

  他依舊在客廳的落地玻璃前往下眺望,全城的夜景盡收眼底,那璀璨斑斕的燈光映得他的雙眸更顯明亮。

  他站了許久又突然回身去找酒,往杯子裡倒了一半的時候突然頓住,默默地想,如果真的是杯毒酒,是不是他也會甘之如飴?想到此處,他再看方才薛其歸給他的那遝文件,雙眸驟然一沉,忽地惱怒,將酒杯狠狠地摔向牆角。

  一瞬間酒杯「砰」的一下碎成了渣子,四處飛濺。

  他盯著著那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瞧了許久。

  最後不知是倦了還是他的心思平穩下來,緩緩坐到沙發上,嘴角抽動了一下,笑得有些蒼涼。

  這幾天寫意一直在做一件事情——促成厲氏和東圳的合作,她花了所有的空餘時間來加班,為的就是將那份與東正集團的合作計畫書搞出來。她並非業內人氏,於是翻閱了許多資料,熬了幾個通宵,才將與詹氏合作和厲氏單獨收購藍田灣的各種利弊理論一一分析。

  她不是單純地想左右整個厲氏的意見,只是想讓厲擇良或者薛其歸知道,並不是只有收購藍田灣才能讓厲氏最大獲利。

  之前她先給薛其歸看,薛其歸倒是戴起眼睛仔細讀了讀,才說:「沈律師,說實話你寫得不錯。但是這個事不在你所屬的工作範圍之內,而且厲先生已經明確說過他的意見,我們不能逆他的意思。」隨即將東西送還給了寫意。

  在收購藍田灣的預算協調會上,輪到寫意說話時,那位助理問:「沈律師,您有什麼需要發言嗎?」

  她說:「這樣與東正集團長久地拖下去,對厲氏也有影響,而且購買藍田灣,對我們的資金回籠有阻礙,必定會波及其他項目的投資特別是觀瀾別院的三期工程,不知道厲先生是否考慮過?」

  在座的人有些提心吊膽地等待厲擇良的回話。

  厲擇良看了薛其歸一下,說:「薛總經理,我不希望這種發言再次出現在我的會議上。」那個聲音在寬闊的會議室裡顯得很清亮。

  中午吃飯後,寫意趁來往的人不多到二十三樓去送資料。寫意在走廊的另一頭遠遠瞧到厲擇良,他雙臂抱胸,站在門口聽業務部經理說話。平時在室內他只穿一件白襯衣,袖子微微擼起來一點,所以看得見手上戴了只腕表。

  「厲先生,我有事情找你。」寫意客氣地說。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

  待厲擇良完事進門,寫意將報告書放到他桌子上,說:「我覺得這完全也是對厲氏有利的提議,我很辛苦地寫了很多天,只希望厲先生能看一下。」

  厲擇良問:「你的意思是說辛辛苦苦寫了幾天?」

  寫意以為他的態度在鬆動,急忙點頭。

  他抬了抬眉頭,左手拿起那份資料夾,然後——扔在了座位旁的垃圾筐裡,「你有你的職責,我不是花錢請你來做這個事的。」

  寫意咬了咬牙,「厲先生,請你尊重一下別人,如果……」

  「沈律師!」厲擇良打斷她,「也請你尊重一下我。」語氣極為冷淡。

  既然話都談到這個份兒上,寫意不好再說什麼。

  過了幾天,寫意去開會,卻沒想到薛其歸的助理攔住了她。

  「不好意思沈律師,厲先生吩咐了薛經理,說以後只要是跟東正集團有關的會議都不需要你參加。」

  寫意聽見倒是不是非常驚訝,只是說:「那我進去找下厲先生。」

  「厲先生不在裡面。」

  十分鐘後,寫意找到厲擇良的辦公室。

  「厲先生,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讓我插手?」寫意進門就問。

  「你指什麼?」厲擇良埋頭看文件,沒抬頭地問。

  「並購藍田灣的事,既然唐喬也在負責,為什麼你要將我從裡面踢出來。」寫意說。

  厲擇良靠在椅背上,「這是公司的決定,我沒有義務向你解釋。」

  「那請我來做什麼?如果你覺得我做事不合適不如將我退回唐喬去。」她說了些氣話。

  厲擇良用一種冷冷的眼神瞥了寫意身後無可奈何的林秘書一眼,小林識趣地退了出去。

  「沈律師,無論你以後在不在厲氏做事,都請你進來之前先敲門。」

  很明顯,剛才寫意是硬闖進來的。

  待小林關門出去以後,厲擇良請寫意坐下,又說:「你問我為什麼不許你插手,那我倒想問問,我為什麼要讓一個和對方有私交的人摻和進來?你要怎麼樣?為朋友兩肋插刀?我不信你在唐喬,喬函敏就是這麼教你的。你為東正集團旁敲側擊說了多少好話,你的那份方案書是為厲氏寫的呢,還是為東圳那邊寫的?我以前都是聽著隱忍不發,可是——沈寫意你卻得寸進尺了。在這厲氏上下哪個人敢公然拂逆我,但是你沈寫意卻可以。只要是我說了不的事情,厲氏上下哪個人敢再提,你沈寫意也可以。沈寫意,我再問你,你這樣在我面前得寸進尺,究竟是仗著什麼?」

  他一口問了數問,語速越說越快,語氣已是怒極,但是恰好在最後一句「究竟」那裡又慢下來。

  寫意一時覺得自己理虧,隨口答道:「我仗著什麼?」

  「不過就是仗著我待你和別人不一樣,自以為我厲擇良喜歡你!」

  寫意聽到這裡微微一怔,然後臉色刹那就白了,「我沒有。」

  「你捫心自問,你哪一點沒有?」厲擇良怒道。

  她嘴唇微啟,想爭辯什麼卻也沒有開口,兩個人便僵持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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