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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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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仲石在姑姑家一直生活了五年,五年來,姑姑家中發生了巨大變化。先是姑父病逝,後是兩個弟弟患了腦炎病逝,再後來一場大風引來火災,將姑姑一家全部葬送火海。姑姑家起火的那日,他沒有在家中居住。生產隊長要他看守山林,每夜還能掙到工分,他樂得屁顛屁顛的。誰知樂極生悲,當晚姑姑家便發生了火災。姑姑和三個妹妹葬送火海後,他又成了沒人問津的孤兒。一年後部隊來到村莊招兵,他自告奮勇地報了名,並幸運地被應徵入伍。那年他剛滿十六歲。 仲石在部隊上積極肯幹,除了缺少文化知識,他樣樣拿得起放得下。在部隊十幾年間,他參加過一次戰役,榮獲三等功。加入了中共黨員,還被提升為排長。由於他目不識丁,組織上只好將他安排到後勤部管理食堂。轉業後被分配回北京,在北京一家國營飯店擔任後勤部主任。飯店後勤部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條,沒人能從他眼皮底下巧取豪奪到公家物品,這就勢必得罪一些小人。小人時刻對他握拳對峙,等待機會出擊。此間還和飯店裡一名叫小青的女子好上,兩人感情甚濃。可是好景不長,就在他和小青準備婚禮前夕,他被關押起來。關押因由,則是他有個「特務父親」和「特務母親」,他自然是「特務後代」。 一夜間,他失去工作、住房和戀人。小青姑娘長相出眾,被來到該飯店蹲點的造反派頭目看上。造反派頭目晚間就餐時間,指定要小青為其服務,小青只好服從領導命令,來到前堂為領導服務。服務間,小青看到造反派頭目對她眉來眼去,心裡一陣恐慌,加之他無端被關押,她的心很是憂慮,所以面部表情呈出一副哭喪相,可就是這副哭喪相,也能夠突出她的美麗。造反派頭目邊喝酒邊用賊溜溜的眼睛凝視她。酒足飯飽,造反派頭目假裝飲酒過量走著醉酒花步。她作為服務人員,自然要上前去攙扶,若是得罪這樣的主顧,飯店負責人肯定饒不了她,況且他還被關押在即,她無論如何不能夠再惹事生非,乖順一些總沒虧吃。 她小心翼翼地將造反派頭目攙扶進飯店的客房,又將造反派頭目攙扶到床上。待她轉身欲離開時,卻被造反派頭目死死拽住臂彎,隨後猛地抱住她。她拼力喊叫掙扎,卻無人理睬。殊不知,這是飯店負責人和造反派頭目合謀的結果。本來該飯店裡沒有任何異端分子,可上面精神則是深挖、廣挖隱藏在人民內部的異端分子,誰若挖掘得徹底、戰績輝煌,誰就是人民的功臣。飯店負責人本是個利慾薰心的傢伙,於是煞費苦心逐一調查職工歷史。仲石那被冤枉的家史被深挖出來。為了討好造反派頭目,居然默許造反派頭目強暴員工。她喊叫的時候,他正在辦公室內琢磨著如何平步青雲。聽到她聲嘶力竭的喊聲,他居然關上辦公室門,用紙球塞住耳朵。以免再次聽到那聲嘶力竭的喊聲。 小青被造反派頭目強暴的第二日上午,探望了仲石,給家人留下一張字條,而後服毒自殺。 仲石被關押受審一年後獲釋,父母也得以平反昭雪,補給他一大部分精神損失費。當他帶著錢款興沖沖地來到小青家,發現小青的遺像掛在牆壁上,他當下綿軟地癱坐在座椅上,而後問小青的家人,小青到底出了什麼事。小青家人便將小青留下的字條交到他手中。他憑藉在部隊上認識的字,看懂了字條上的內容。他悲憤交加,當下將平反昭雪的款項全部留給小青的家人。他認為小青沒了,要那些錢財已沒有實際價值,他要下小青的遺照,帶上遺照連夜來到姑姑家的那座山上,找到一個洞穴定居下來。洞穴裡黑暗一片,他好半天才辯識方向。洞穴內有現成的火炕,還有一杆獵槍。他準確猜到此洞穴有獵人居住。 果然不出他所料,臨近傍晚返回洞穴一個老漢。老漢手裡提拎著一杆獵槍和一隻野山羊。老漢進入洞穴露出驚異之色,他連忙向老漢做了解釋。說他是無家可歸的浪人,老漢收留下他。此後的日子,他跟隨老漢上山打獵,跟老漢學了不少打獵本領。可就在他的打獵本領日益高強的日子,老漢撒手歸天。他的雙眸也在不久後莫名其妙地失明。此後他便獨居洞穴數十年。每當夜晚來臨,他都會撫摩一遍簡易桌子上的相框,以此找到心靈安慰。直至活到七十歲的今日,他依舊沒能忘記小青。說來也怪,自從雙眸失明,他從未生過任何疾病,不管是烈日酷暑,還是三九嚴寒,他都沒有因為季節的更變患上流感之類的疾病。山上的日子雖說清苦、孤寂,卻能夠自得其樂、不受外界干擾。 老人咂了口酒,發出一聲歎息,歎息過後,結束闡述。那歎息聲,令人感到壓抑和無所適從。 瞭解到老人的秘密,陳塵、莊舒曼不由得對老人產生深深的同情和敬意,尤其是敬佩老人對愛情的珍視。由此他們暗自發誓,一定要將老人當作親人看待,稍有空閒,他們就要來山上探望老人。此後的日子,他們的確恪守諾言,每至週末,只要彼此有閒置時間,就會來到山上寫生、探望老人。 陳塵乘坐一輛計程車抵達郊區,又費盡周折攀緣上山腳來到洞穴,向洞穴處喊了幾聲「老伯」,沒有回音。他覺得好生奇怪。往日老人就是在睡眠中也會相當警覺,未等腳步聲臨近洞穴,老人就會發出一聲輕咳,隨後拿起獵槍走出洞穴。今日他喊了幾聲「老伯」,也沒有反響。他內心充滿恐慌。這裡不但沒有莊舒曼的身影,而且連老伯都不知去向。他為自己判斷失誤感到由衷的懊悔。按著他先前想像的情景,應該是老人、莊舒曼圍坐在篝火旁。可是沒有。 洞穴內外死寂沉沉,他感到有些恐慌,從兜內掏出手電筒,大著膽子走進洞穴。洞穴內發出一股嗆人的黴味。他捏住鼻子,強迫自己向裡面深入走去。就在他來到火炕近前,他發現老人直挺挺地躺在那裡,他大著膽子試了下老人的鼻息。老人早已沒有鼻息,老人死了。電筒的光澤順次向老人臉上照去,發現老人躺在那裡的情態很安詳,斷定老人是正常死亡。老人已經死亡,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幹嗎要驚擾老人的魂魄呢?他疾步退出洞穴。從洞穴出來後,將洞穴用一塊石板牢牢封死,以免洞穴內進入野獸吞噬掉老人的屍體。然後他雙手合十向蒼天祈禱,希望老人的魂魄早日升入天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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