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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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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馬群中只剩巴圖一個人,一小群大狼立即開始圍攻巴圖的馬。巴圖的大黑馬噗噗地噴著鼻孔,瞪大眼睛,勇猛地蹬、踢、尥、咬,不顧咬傷抓傷拼死反抗。狼越圍越多,前撲後沖,集中狼牙猛攻大黑馬。巴圖落入如此兇險境地,他心裡明白,此刻想逃也逃不掉,只有一拼。巴圖也扔掉了自己的寶貝套馬杆,他在劇烈顛頗的馬背上,用一隻手緊緊扶住前鞍橋,另一隻手悄悄解開拴在鞍條上的箍鐵馬棒,把馬棒一頭的牛皮條套在手腕上,再把馬棒沉沉地拿在手。他橫下一條心,迅速地把自己從一個馬倌變換成一個準備赴死的蒙古武士,與狼拼命,與狼決死戰。 他準備使用他好久未用的祖傳打狼的絕技和損招。他的這根馬棒像騎兵的軍刀一樣長,是他先祖傳下來專門用來打狼和殺狼的武器,畢利格又傳給了他。韌質的棒身有鍬把一般粗,下半截密密地箍著熟鐵鐵箍,鐵箍縫裡殘留著黑色的污垢,那是幾代人殺狼留下的狼的血污。幾頭大狼在馬的兩側輪番躥撲大黑馬,這是在馬上用馬棒打狼最有利的位置,也是巴圖此夜所能得到的絕佳殺狼機會,關鍵就看膽量和手上的準頭了。 巴圖定了定心,沉了沉氣,悄悄把亮光挪到右邊,然後把馬棒舉過頭頂,看准機會,掄圓了胳膊,狠狠地砸向狼的最堅硬但又最薄弱,也是最致命的部位——狼牙。一頭向上猛躥,張牙舞爪的大狼,被向下猛擊的馬棒迎頭齊根打斷四根狼牙,巴圖的馬棒給了狼劇烈鑽心的疼痛和比天還大的損失。 大狼一頭栽倒雪地上,不停吮著滿嘴的血,抬頭沖天沒命地哭嚎,淒厲慘絕,比要了它的命還痛苦。在古老的蒙古草原,對狼來說,狼牙等於狼命。狼的最兇狠銳利的武器就是它的上下四根狼牙,如果沒有狼牙,狼所有的勇敢、強悍、智慧、狡猾、兇殘、貪婪、狂妄、野心、雄心、耐性、機敏、警覺、體力、耐力等等一切的品性、個性和物性,統統等於零。在狼界,狼瞎一隻眼、瘸一條腿、缺兩隻耳朵還都能生存。但如果狼沒了狼牙,就從根本上剝奪了它主宰草原的生殺大權,更遑論狼以殺為天,還是狼以食為天了。狼沒了牙,狼就沒了天。 狼再也不能獵殺它最喜歡的大牲口了,再也不能防衛獵狗的攻擊和同類的爭奪了,再也不能撕咬切割,大塊吃肉、大口喝血了,再也不能在嚴酷的草原及時足夠地補充能量了。它在草原上所有的驕傲和雄心、它在狼群中的地位和同類的尊敬,將統統化為烏有。它只能暫時苟延殘喘地活著,有口無牙地活著,活活地看著同類的屠殺和歡宴,把它最不願看的東西全吞在眼裡。它以後只剩下一條路——死亡,慢慢瘦死、凍死、餓死、氣死、窩囊死。 巴圖在馬群一匹又一匹被撕殺的腥風中,恨不得就用這種劇毒的方式把狼殺掉一半,也讓狼嘗嘗草原人的兇狠殘忍。他抓住一些狼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空檔,又看准了一個下手機會,狠狠地砸下去,但這次沒有擊中狼牙,而打在狼的鼻尖上,整個狼鼻一下子被掀離鼻骨,大狼滾倒在雪地裡,疼得全身縮成了一個狼毛球。巴圖的殺狼絕技和威力,兩頭大狼的淒絕哭嗥,立即把巴圖身邊的群狼全都鎮懾住了,它們突然猛醒,再不敢躥撲,但仍然擠在巴圖馬前,阻擋他靠近馬群。 巴圖擊退了身邊狼群的進攻,再向前面的馬群看去,原先攻擊馬群的大狼已全部集中到馬群的東側前面,它們似乎感到時間緊迫,同時也感覺到了後面狼群的失利。狼群發出怪風刮電線一樣的嗚嗚嗚嗚震顫嗥叫,充滿了亡命的恐懼和衝動。在狼王的指揮下,狼群發狠了,發瘋了,整個狼群孤注一擲,用蒙古草原狼的最殘忍、最血腥、最不可思議的自殺性攻擊手段,向馬群發起最後的集團總攻。一頭一頭大狼,特別是那些喪子的母狼,瘋狂地縱身躍起,一口咬透馬身側肋後面最薄的肚皮,然後以全身的重量作拽力、以不惜犧牲自己下半個身體作代價,重重地懸掛在馬的側腹上。這是一個對狼對馬都極其兇險的姿勢。 對狼來說,狼掛在馬的側腹上,就像掛在死亡架上一樣,馬跑起來,狼的下半身全被甩到馬的後腿側下方,受驚的馬為了甩掉狼,會發瘋地用後蹄蹬踢狼的下半身,一旦踢中,狼必然骨斷皮開,肚破腸流。只有那些牙齒鋒利,個大體重的狼,可以不用借力,只用自身的利牙和體重撕開馬肚皮,然後落地保命。這一毒招對馬來說,更加兇險要命,它如果踢不掉狼,就會因負重而掉隊,最後被群狼圍殺;它如果踢中了狼身,卻又給狼牙狼身加大了撕拽的力量,有可能被猛地撕開肚皮,置自己於死地。 被殺的馬群和自殺的狼群,都在淒慘絕望中顫抖。 被踢爛下身,踢下馬的狼,大多是母狼。它們比公狼體輕,完全靠自己體重的墜掛,難以撕開馬的肚皮,只有冒死借馬力。母狼們真是豁出命了,個個復仇心切、視死如歸,肝膽相照、血乳交融。它們冒著被馬蹄豁開肚皮、胸腑、肝膽和乳腺的危險,寧肯與馬群同歸與盡。 一條被馬蹄踢破腹部,踢下了馬的餓瘋了的公狼,齜牙咧嘴地蜷縮在雪地上嗥叫,可它還是拼命地用兩條前腿掙扎著,爬向倒地未死的馬,撕咬生吞那匹囫圇個的大馬,絕不放棄最後一次機會。只要它的嘴還在、牙還在,它就不管自己有沒有肚子,照吞不誤。鮮活的馬肉被狼大口咽下,直接吞到雪地上,沒有肚皮容量限制的狼,一定是世界上最貪心、胃口最大的狼,也一定是一次吞下最多馬肉的狼。這是狼在臨死之前最痛快最慘烈的最後一次晚餐。 而那些被狼從肚側大剖腹的馬,本來就是大腹便便的飽馬,胃包裡裝滿了草原春天的第一茬青草和上年的秋草,飽脹而飽含水份,下墜分量很重。被撐薄的馬肚皮一旦被狼牙豁開,巨大的胃包和肥柔的馬腸就呼嚕一下滑墜到雪地上。仍在慣性飛奔的兩條馬後腿,跟上來就是狠狠的幾蹄,踏破了自己的胃囊,纏住了自己的肚腸。刹那間,胃包崩裂,胃食飛濺,柔腸寸斷。驚嚇過度的馬仍在奔跑,後蹄把腹腔中的胃袋胃管食道肝膽統統踩繞在蹄下,最後把胸腔中的氣管心臟肺葉也一起踩拽出來。大馬可能是踩破了自己的肝膽,膽破致死;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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