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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7月6日 　　什麼時候我們能責備風 　　就能責備愛 　　——葉芝《古老的記憶》 　　妙伽打電話問我晚上去不去唱歌。 　　「去！」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一愣，謔地笑起來，說奇怪了，鐘大小姐一向思想進步，作風正派，奉公守法，剛直不阿，立場堅定，鬥志昂揚，意志頑強，品德高尚，文明禮貌，助人為樂，愛護公物，保護環境，忠貞不渝，坐懷不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拒腐蝕永不沾啊，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說好虎難架群狼，就算我再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也抵不住你一再的拉攏、腐蝕、勾引、誘惑、煽風、點火啊。 　　她說我不過想考驗考驗你究竟多剛毅多勇敢多原則多革命，怎麼樣到底中了我的美人計兼糖衣炮彈腐化墮落皮開肉綻原形畢露了吧。 　　我說最毒莫過婦人心你個美女蛇狐狸精不把我拉下水誓不甘心你就想方設法禍害我吧。 　　她放聲大笑。 　　不用說，又是一家公司請客。妙伽用她那支生花妙筆為人家寫了廣告起不到作用的文章，人家傾巢出動，重謝大恩，從一個總經理到三四個副總經理到五六個部門經理把她圍得團團轉，敬若女神，捧如明星。妙伽在男人的世界裡如魚得水，如虎添翼，連珠妙語和如海酒量把宴會一次次推向高潮，引來陣陣笑聲和喝彩聲。 　　妙伽把我介紹給杜總經理。 　　杜總經理跟我握手時停留很長時間，那肉嘟嘟熱乎乎汗漬漬的戴一枚金光閃閃碩大無朋金戒指的胖手暗中使勁捏了捏我的手，笑眯眯地說鐘小姐好氣質好溫柔與眾不同啊。我表面應酬著心裡本能地厭惡一下。 　　妙伽說杜總你可真不會恭維女人，誇女人一定要誇她漂亮，這是女人最愛聽的。如果她實在不漂亮，你就誇她有氣質，如果她實在不漂亮又沒氣質，你就誇她溫柔，如果她實在不漂亮沒氣質又不溫柔，你就誇她有才，如果她實在不漂亮沒氣質不溫柔又沒才，你就誇她是女強人，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杜總就知道賺錢不研究女性。 　　杜總說：「我虛心接受批評，馬上改正錯誤，誠懇向鐘小姐道歉，鐘小姐不僅有才、溫柔、有氣質，而且漂亮。」說著又抓起我的手做更長時間的逗留直至我掙脫。妙伽對此明察秋毫，說，人家鐘大小姐是正宗的金枝玉葉絕對的大家閨秀不比你們粗人，杜總放規矩點。大家都笑了。 　　趁大家推杯換盞，我悄聲對妙伽說我只聽歌，其餘免談。妙伽沖我做個鬼臉說，還以為你長多大能耐呢，還是這般沒出息。 　　其實我同意出來真的只是想聽歌，確切地說想聽《最遠的你是我最近的愛》。以前不來是因為沒牽掛，無可無不可，現在這首歌已深入我骨髓令我無時不念無法釋懷。所以當杜總請我點歌時，我不假思索地點這首歌。杜總說我最喜愛、最拿手的歌就是《最遠的你是我最近的愛》，看來鐘小姐是我的知音啊！ 　　妙伽說鐘晴除了我還沒有別的知音，特別是異性知音，而她又是最需要異性知音來理解和呵護的，尤其像杜總這樣功成名就的成熟男人。杜總可要開拓進取，與時俱進，把握好機會，鐘大小姐挑剔，不是誰都可以做朋友的。 　　杜總喜笑顏開地說好好好我聽明白了，從今天起我就是上帝派給鐘小姐的保護神，鐘小姐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鐘小姐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鐘小姐所有的事我都包了。 　　大家一陣起哄。 　　杜總說下麵我就把這首好聽的歌獻給我親愛的老知音葉妙伽小姐和親愛的新知音鐘晴小姐，祝她們在未來歲月裡，越來越年輕，越來越漂亮！ 　　夜已沉沒 　　心思向誰說 　　不肯回首 　　所有的愛都錯過 　　…… 　　我周身的每一寸情感和每一個細胞都被杜總那確實美妙的歌聲調動起來，一時間意亂情迷，恍若夢中，以至於他後來請我跳舞時，我錯把他當成了秦粵寧…… 　　7月7日 　　自尊、自愛、自強 　　——尼采的精華 　　杜總經理來電話，說他正在亞洲飯店，有一部很好看的手機要送我，讓我立刻過去。 　　杜總經理？ 　　我在頭腦中迅速檢索。 　　哦，杜總經理！ 　　想起來了，就是昨天一起喝酒唱歌跳舞的那個聲音很棒、買賣很大、特別能喝、十分俗氣、戴一枚光彩奪目金戒指的中年男子。我們跳舞時，他採用「四緊」政策：把我的手握得很緊，間或摩挲摩挲把玩把玩；把我的腰摟得很緊，我僵硬著動彈不得；身體貼緊我的腹部和乳防；胯間胖胖的脹脹的熱熱的東西抵緊我三角區。有意無意間，強烈酒味的嘴唇輕掠我的髮際和耳唇，不時停留在我的面頰上，那股濃重的男人氣息和熱乎乎的味道電流般麻醉我全身。鬼使神差，我非但沒反抗，甚至迎合，甚至渴望，甚至感到了在男人懷裡的悸動，甚至想只要是男人就行了。 　　只要是男人就行了？！ 　　——我成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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