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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卡爾踩下手術室入門開關,進去之前對朵拉說:「有時間在這裡發愣,不如先去聯繫楊。他也要到紐約,而且是去見那個狙擊手的。你也看看能不能挖出什麼來。」

  朵拉咬牙道:「我會的。」她往手術室裡張望,人已經被推進去了,看不到什麼東西。

  「你能治好她嗎?」她問。

  「不太好說。她手掌本來就小,還被削去那麼一大塊。如果食指和中指供血不足的話,兩根指頭都要廢。……不過,也不是沒有機會痊癒,單看恢復力吧。」

  朵拉一躬鞠下去:「拜託你了。」

  「我是憑自己的意志去做手術,所以從來不用誰拜託,人也看過了,你別再在這裡閒逛了。快滾快滾。」

  卡爾說完,不再理會朵拉,跟著其他人員走了進去。

  手術的過程並不簡單。卡爾取下了李鷺第十二對肋骨的末端,採取側削手法,左右側各取了一小片。然後是手工業者一般的骨骼雕刻,他將那兩片白色的軟骨組織削成了根部指骨的形狀,用來替代消失掉的骨骼。

  楊下了飛機,雪已經停了。

  他從機場裡出來,隨便找了一輛的士,說明了地址後就抱臂坐在後座上不說話。的士司機見他是個亞裔,個頭不算矮,身材卻比較瘦,好像很好欺負的樣子,乾脆就開著的士繞遠路。

  白天的街景不算好看,晚上也不怎樣就是了。楊無聊了幾分鐘後,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包香煙,取出一支叼在嘴裡。

  「先生,請勿在車裡吸煙。」司機說,他從後視鏡裡偷偷觀察著楊。

  「我還沒點上。」楊說。

  在兜兜轉轉了半個多小時後,終於停靠在了他所要尋找的某家銀行外的泊車區。

  「先生,97美元,請付帳。」

  楊拉開車門下去,卻沒有付帳的意思。

  「嘿,黃種人小子,如果不想進警察局就快點付帳。」

  「如果你不介意我把你繞道的事情告訴員警的話。」楊一隻手撐在車窗上沿,對司機說。

  那司機啞然,罵了一聲:「該死的亞洲人!居然認識路。」然後罵罵咧咧地開車走了,也沒敢向他要錢。

  明天就是新年,街道上依舊很冷清。

  銀行旁邊的手工制衣店還開門,這家店很少休假,楊是知道的。走進去,玻璃門撞在門沿上方懸掛的鈴鐺上,發出叮鈴的聲響。裁縫師正坐在燈光下看一本槍械店的廣告冊,抬起頭推了推眼鏡,顯得很驚訝地說:「你來了。」

  楊說:「我回來了。」

  裁縫師站起來迎向他:「這次準備呆多久?」

  「先給我一套像樣的衣服,我準備去銀行,不想被誤認為是搶銀行的潦倒分子。」

  「好的,我知道了,你稍等片刻,我去找找。」裁縫師說,他半是抱怨地,「好像瘦了,最近去出了什麼任務?」

  「我能吸一口煙嗎?」

  「……你知道的,紐約州禁止在公共場所吸煙。況且你不是不吸煙的嗎?」

  「這裡是公共場所嗎?」

  裁縫師傅愣了一下,笑了:「你說得是。」他推門出去掛上關門歇業的門牌,放下門簾。這樣就不會再有人進來了。

  楊掏出打火機,他微低下頭把火苗攏住,給自己點上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煙夾在手指間,吐了一口濃白色的煙霧出來。他真的是只吸了一口就把煙掐熄了。

  裁縫師一邊在展示櫥裡找衣服,一邊問:「心情很不好?」

  「嗯。」

  「給你,去試衣間試試看。如果不喜歡我再給你換。當然,如果你願意在這裡換我也不介意。」

  「……你還是這麼喜歡開玩笑。」

  楊拿了衣服往試衣間走。

  「喂,還有沒有興趣接受我這邊的委託?掀你的牌子的委託現在最低的也超過百萬美元了。」

  楊在試衣間裡沉默片刻,回答說:「你有時候真是很像一個皮條客。」

  「嘿嘿。工作性質都是一樣的。」

  楊從裡面出來,先前那身半破舊的皮夾克被換下了,現在他穿著的是純粹黑色的呢絨風衣,風衣長至膝下,腰身收緊,非常適合他如今的表情。

  「多少錢?」

  「免費免費,本來就是拿你來當模特設計的,現在算是達成了它的使用目的。」

  楊從皮夾裡掏出一張信用卡,遞給裁縫師:「刷10000出來。否則下次我就去別家制衣店。」

  「真是對我胃口的威脅,為了不讓其他色迷迷的裁縫師碰到我最珍貴的商品,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已經不是你的商品了吧。如果不想丟失掉我這個客戶,你得好好改改說話習慣。」

  「知道知道。」裁縫師神采飛揚地說。

  楊收回信用卡,準備走出制衣店的時候,裁縫師不死心地問:「有時候也接一下我這邊的委託啊,你虐殺目標的手法真的很受我這邊客戶的歡迎呢。」

  「請您另找賢能吧。況且D現在不是做得不錯嗎。」

  「Y,你現在的生活好嗎?」

  「總比以前好。「

  「和你的『母親』生活愉快嗎?」

  「……別忘了我們的規矩,只有我來找你,你不能來找我。」

  「放心,我記得,這麼多年來你見我犯規過?」

  「謝謝,那下次我還會回來的。」楊說,他推開門走出去。

  門口在身後緊閉,他在雪裡回頭,那家裁縫店的顯得很暗,因此看不到玻璃門裡邊的情形。他走進雪地,就像走出了過去的生活。那段單純只為了金錢而殺人的時間已經遠去。

  裁縫師曾經說,存在即是真理。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有道理的,不可能全部都是錯誤。那麼他曾經的那一段過去,就像是一種蛻變吧。讓他現在能夠面不改色地摧折別人的肉體和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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