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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裡面最健壯的一個,所以我才把他帶回來折騰。李鷺說得對,那些瘋子在使用出超常力量之後不久,就會像拔出土地的蘿蔔一樣完全蔫下去。很快就被多維貢當地武裝幹掉了。至於這個,是碩果僅存的。」

  但是可以看見,他如今的狀況也不好,涕淚交流著,嘴角流出大片的唾沫,含混淒慘的嘶叫。由於長期的嘶嚎,那嗓音已經弱得幾乎聽不到,即使他努力地想要以這種行為來減輕痛苦。

  「有時候心臟會停止跳動一兩分鐘,我不知道他能夠支撐多久。我回來已經半個月,腳上的傷都好了,他的症狀還毫無減輕。」

  李鷺說:「不會減輕,直到他死。他的腦神經已經壞了。這樣吧,我取一些血樣回去,至於這個人,你看著怎麼處理都好。」

  回去的路上,李鷺沉穩地開車,楊坐在副駕駛座上小心翼翼地偷看她的神色。

  過了將近十五分鐘李鷺還是一言不發,楊終於是忍受不了沉悶。苦悶得兩隻手都抓扯起自己的頭髮。

  旁邊突然響起李鷺的嗤笑。

  「笑什麼笑!」楊鬱悶地說。

  「我笑你的動作像猩猩,還是欲求不滿的那種大猩猩。」

  「哇啊啊!你這沒良心的,我這是在擔心你啊!」

  「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

  楊停下嘴,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的沉悶。五年前的李鷺,症狀只有重沒有輕。就連Z也說,他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況,他斷定那是一種沒有辦法戒除的毒癮。Hell Drop——地獄之泉。嘗過它的味道的人,都會忘了俗世的歡樂,只有再一次接觸到它的聖跡,才能有活著的快感,否則只能生不如死。

  「Z說你本來應該是死了的。」

  「是啊。」李鷺感慨良深地說,「但是沒死成。」

  「還說就算你活著,也不可能戒除原始試驗藥劑的毒癮。腦神經一旦受到那種藥液的毒害,就再也離不開它。」

  「……」

  「現在看到你好好的,我覺得很慶倖。幸好Z不是萬能的,嗯,非人類也有判斷出錯的時候。」

  李鷺沉默了將近兩分鐘。這段時間裡,楊心情放鬆地躺在座椅上,比起在布拉德別墅裡的那種壓抑,有個好好活著的李鷺陪在身邊,現在感覺是好多了。

  「其實……」李鷺猶豫地開了口。

  「其實什麼?」

  「Z說的也沒錯,請不要對我們的情報來源喪失信心。」

  楊放下墊在頸後的手,坐起身看她。李鷺專注地看路,雙手緊緊地握在方向盤上,神態一點也不尋常。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楊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原始試驗藥劑的藥性比改進藥劑要純正很多,本來是致死型的藥物。即使僥倖沒死,按照理論來說,毒癮也會很強烈。——到現在我還無時無刻不感受到藥劑對我的吸引力,就算在製作毒品戒除替代劑的時候,下意識也想自己製作出純正的原始試驗液體。」

  【奇斯是原始人】

  「你!」

  「你不必擔心,」李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吸引力再大,我也不會做出這種事的,我憎恨和白蘭度有關的一切,那是我活下來的唯一動力。」

  楊聽完這段平鋪直敘的話,雙手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褲子,甚至沒感覺到已經揪傷了自己的腿。

  他見過那種痛苦,雖然沒有切身體會過,可是他知道那是一種多麼絕望的痛,沒有盡頭,不知道何時結束,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有更令人窒息的巨浪打來。簡直就像是置身于完全的黑暗之中,到了最後,已經辨識不出自己的神智與黑暗之間的界限。仿佛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比湮滅還要淒慘的傷殘。

  李鷺對於白蘭度的憎恨讓她支撐過了長達整整一年的毒癮戒除期,讓她存活到現在。那是一種不知道應當如何形容的強烈意志。憎恨本身居然超越了求生的本能。

  他不知當如何表達心中所想,只覺得這樣的人生太悲哀了,令旁觀者也感到絕望的一種悲哀。

  「李,你還是找個能照顧你的人吧。就這麼一個人呆在那診所裡面,什麼時候出事了都不知道。」

  車窗外的梧桐樹飛退,車子裡卻聽不到一絲風聲。

  「你是在說笑吧,像我這種人…只能就這樣一個人生活下去……」李鷺說到這裡,再沒說下去。

  楊閉上了嘴,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

  奇斯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陪護,他百無聊賴地正在看一本介紹各國名槍的雜誌。經過這幾日的折騰,他的合夥人史克爾也醒了。再過一會兒,史克爾的妻子索菲亞就要過來接手。

  在全能診所那會兒,李鷺只是就頸動脈做了精細的處理,至於其它傷口都沒有理會。據說有的醫生因為見多了生老病死,以至於尋常的重病在他們眼中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只要不會死人的,都是可以擱在病床上等上兩三天的小病小患。奇斯以為李鷺也是那樣的醫生,但是到了醫院這邊,主治醫生的話讓他產生了異樣的想法,心裡很不對味。

  醫生說:「非常準確的手術、甚至應該說是精確!再也找不出這麼完美的急救處理了。」不但頸動脈修復術很精確,就連其它傷口的處理也是細緻得當的。

  這邊的醫生說:「再也沒有一場手術會比『不出血』的手術難度更大!緊急處理中沒有動用電刀,出血量和創傷口卻不大,需要長期積累臨床經驗和一定的天賦才能達到這樣的水準。」

  事後,奇斯和會計聚在一起一談,發現全能診所裡那個男科女醫生真的很奇怪。她背地裡一定也接一些黑道上的活,所以對於槍傷、炸傷之類的有些經驗。奇斯和會計師得出這個結論。

  「奇斯,你怎麼了,難得見到你深思的時候。」史克爾用床頭的紙和筆表達自己的意見。因為脖子上的傷,讓他講話發聲都很不方便。

  奇斯把手中的雜誌隨便蓋在床頭櫃上,眼皮都不眨地撒了謊說:「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索賠的事情。」

  史克爾又寫了一行字:「床頭櫃上有油。」

  奇斯眨了眨眼,想起早飯的飯盒還在床頭櫃上放著沒洗。他蛋定地說:「沒關係,雜誌看了就要丟了,槍械年年都有新款,我總不能讓舊書在書櫃裡發黴。」

  史克爾無語地把筆放下,對於奇斯與人迥異的思維方式,他到今日已經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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