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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伍月笙猛地打了個噴嚏,低頭在過分大的背包裡亂翻。

  李述解了安全帶,拿紙巾給她:"怎麼還感冒了?"

  伍月笙擤著鼻子,聲音怪異:"我幹嗎用你買車啊?"

  李述努力控制心跳,把話說得輕描淡寫:"本來陪一朋友去辦車牌,看見號段是WY,正好是你名字字母,就弄了一輛。又不是什麼好車,開著吧,免得成天跟七嫂搶車絆嘴。"

  伍月笙把沾滿鼻涕的紙巾壓進煙缸裡:"切,我才不要。"

  李述聲音低低,仿佛責備孩子:"真是越大越出息了這丫頭,還學會見外。"

  伍月笙看著他,點點頭,笑了:"接下來是不是要說,'不管你多大,都是我妹妹'?真他媽不好意思,從來沒把你當過哥。"

  李述發動車子:"別惹我,五月。我也沒想當你哥哥。你需要輛車子,我又剛好有空買,為什麼不要?"

  伍月笙問:"你老婆知道你有空就給別的女人買車嗎?"

  李述冷靜地打著方向盤,似乎早有準備應對這種問話:"你不是別的女人。"

  她笑得尖牙利齒:"李述你倒是頭一次跟我強強得這麼認真。"

  李述瞥她一眼:"因為我頭一次發現程五月原來也是那麼多顧慮的人。"

  伍月笙只差撫掌:"厲害厲害,激將法使得出神入化。"

  前方紅燈,李述降下車速,長長歎一聲:"我不跟你鬥法。一部車而已,你不要,我就自己用,還不都是一樣開。"

  她當然是知道的,他送她一部車,跟過去送一張畫、一件手繪T恤,幾乎沒有區別。人也是這個人,心思也還是這份心思。然而舟已靠岸,所契之處必然求劍不得。千百年前的人都懂得這道理,李述不明白?

  她看他的側臉,五官斯文俊秀,精緻溫和。溫和得就快讓人記不住這樣一張臉。

  伍月笙從前最喜歡偷看李述在那間小門市裡畫畫,或者做泥塑。她喜歡偷看,不被他發現。那樣他就可以看見眼裡沒有笑和縱容的李述。

  李述對人總是不會特別計較,凡事順著別人的意思,最神奇的是,他做這些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刻意忍讓,反倒像真正的沒有意見。伍月笙以前經常朝他叫老好人兒。他聽了也就一笑,說斂著點性子總是沒有壞處。這好比喜歡喝水的人可能一輩子不會喝咖啡,但再喜歡喝咖啡,水還是要喝的。溫和的人是會有這一點好處的,人們就算不喜歡他,但總歸會接受。

  她知道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可她不屑於讓每一個人都接受,自然也就沒必要贊同他的說法。儘管她經常抱著談人生的理由去找李述閒聊,可這並不代表兩個人的人生觀相同。事實上,她願意與他在一起,從來也不是因為志同道合。

  那麼多年來,她欺負他,搶他喜歡的東西,弄亂他的生活,以超脫自我的能力,做出種種恰似惡魔的行為,只不過想把李述逼出人氣兒來哪怕一星半點。卻是屢試屢敗,直到今天才微見成效。

  他破天荒地警告"別惹我",緣於她生硬的拒絕和譏諷的話。

  原來譏諷和胡鬧都不足激怒他,拒絕才是猛藥。

  可她難道不能拒絕?

  也許六零說對了,她和李述互在對方的軌道裡,因此得以再見。不過就僅此而已了,伍月笙笑了笑,輕拂垂落額前的長髮,她已經清晰地看清這條軌道。

  李述不確定那笑裡的含義,也從來不去從外表去猜測伍月笙在想什麼。

  車子在移動,車廂裡很安靜,窗上凝結起一層不算明顯的水霧。伍月笙恍惚地望著外面曖昧不明的的景致,忽地笑起來:"李述,你這是往哪兒開?右轉右轉。"

  他並了線,奇怪:"你不是要回家嗎?"

  伍月笙抹亮了玻璃:"是回家啊。"

  確定伍月笙不是開玩笑,李述將車開到三號港灣。伍月笙還問他:"你不順便回個家嗎?"

  李述看著這片再熟悉不過的樓盤:"買的哪個戶型?"不等回答自己又哦一聲:"C戶型吧?那個衣帽間做得很好。"

  伍月笙斜睇他一記:"我又不住衣帽間。"

  李述笑笑:"你從小就喜歡買新衣服,衣帽間小了肯定不痛快。"

  伍月笙轉轉眼睛,找不出話反駁,噗地一笑:"是C戶型。"不過六零應該考慮不到衣帽間。

  李述稍稍怪罪:"怎麼沒打個招呼?七嫂上次來我家也沒提。以為你不打算在這邊置業。"

  伍月笙煩惱地揉揉頭髮:"我是沒打算啊,老婆婆家給買的。"她開門下車,多嘴一句:"這車不太適合你,給你媳婦兒開吧。走了……"道別的話還沒說完,手腕被他緊緊抓住。

  李述望著她:"你剛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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