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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擇偶

  去紮針灸的時候聽到年輕的小醫生說:「一定要一米八。」

  旁人問:「一米七五行不行?」

  「不行。」她堅決搖頭。

  「一米七八行不行?」

  「不行。」還是搖頭。

  她一定要找個一米八的男朋友。

  我幾乎立即舉手推薦前夫,他倒是一米八。

  1

  女人感性起來簡直毫無章法,談起擇偶標準像在說夢話——

  「單眼皮的。」

  「懂得穿白襯衣的。」

  「用KENZO香水的。」

  「律師。」

  「回彈吉他。」

  「學理工的。」

  ……

  希特勒總說猶太人該為德國的失敗負責。某天,他又在公眾集會上慷慨激昂地發問:「誰該對德國的失敗負責?」突然,一個人站起來說:「騎自行車的人。」希特勒不解,「為什麼是騎自行車的人?」那人反對,「那麼。為什麼是猶太人?」

  為什麼是猶太人而不能是騎自行車的人該為失敗負責?

  為什麼是單眼皮、穿白襯衣、用KENZO香水、回彈吉他學理工的、搞藝術的,而不是雙眼皮、運動衣、不用香水、愛看書、學經濟、搞房地產的為我們的幸福負責?

  人容易陷在自己挖的陷阱裡。

  一個女人傾慕一個男人:他連去工地都穿著阿瑪尼。

  男人不以為然:只看到阿瑪尼,是她自己的局限。

  童話裡的王子從門縫裡看到一根美麗的手指就害起相思,以為一定是個美麗的姑娘。等舉行了婚禮才發覺新娘是個老太太——誰也沒說老太太不能有漂亮的手指呀!王子掉進了自己的局限。

  越來越多的女人學會了腳踏實地,在徵婚節目裡亮出自己的擇偶標準:「身高xx以上,學歷xx以上,月收入xx以上,戶口xx地」。xx部分很靈活,基本都是比量著自身的xx而定的,可見大家都是本分人。

  看完讓人想起一個詞:待價而沽。

  不僅要待價而沽,最好還要貨比三家,誠信交易,千萬不能把自己賣虧了。

  假如一個女人打定主意,要買一件「粉紅、船形領、七分袖、雪紡、夏季、純色、長款、日式、系帶、高腰、休閒、連衣裙」,而最後也買到了,其中的樂趣和上身之後的效果,是否就比街邊小店裡偶然看中的一件更好?

  與擇偶相關的,還有一系列形容詞,比如幽默、成熟、高大、英俊、體貼、溫柔、開朗、樂觀、踏實、敬業、有責任心、重感情等,每則徵婚啟事上都如此要求,讓人以為天下女人要找的都是同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如果你正在找一隻動物,你說:美麗、溫柔、健康、沉著、勇敢、有能力、有責任心、重感情。別人會納悶:沒錯,你說的形容詞都很棒,但能否告訴我們你要找的是一隻獅子?還是大象?鯨?螳螂?企鵝?豪豬?

  形容詞永遠是皮毛,不是本質。

  一匹狼的英俊、成熟、溫柔、健康、有責任心,與一隻天鵝的英俊、成熟、溫柔、健康、有責任心相去甚遠,雖然它們享有同樣的形容詞。

  在熟練地排列組合這一系列形容詞之前,或許女人們應該先搞清楚對方究竟是誰。

  一頭母牛不會幻想與一隻雄鱷魚生活在一起,哪怕它再健康、強壯、忠誠。

  離婚後的某天,和豬同去辦一項手續。路上有說有笑,殊不寂寞。

  豬感慨:「如果彼此成熟些再相遇結婚,或許可以白頭偕老。恨只恨相遇太早。」

  我笑:「成熟些再相遇,恐怕連七年夫妻的緣分都沒有。那時我們大概可以發覺彼此根本無交集。」

  離婚後我再也不必說服自己化腐朽為神奇,可以換一種比較客觀的眼光打量豬。

  去購物,他請我參謀卻堅持要買處理貨,結果付了帳才發覺椅子斷了一條腿。

  去銀行分割財產,路上健步如飛,並不管我是否能跟上,回來見車門上被貼了罰單,便哇哇大叫著與「紅胳膊箍」理論,結果還是我幫忙著道歉才得以撤銷。

  為辦房產交割起了大早,排了長隊,才取到一個號碼,他卻偏要趁著等待的空隙去見現任女友,結果路上追尾,趕回來時早過了號,只得重新再排……

  按照女人們的擇偶標準篩選,豬算是理想人選,但和他生活,就像裝著不合適的假肢,說不出的彆扭,因此我常常大發雷霆。

  從植物學的角度看,豬是被催熟的香蕉,剝開成熟的黃色表皮,裡面是又硬又澀的青芯。

  從動物學的角度看,豬是一隻蚌,把靈魂與肉體蜷縮在甲殼之中,消遣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外面有外面的規則,他有他的;儘管在世面上走了幾十年,仍然世界是世界,他是他。別人眼裡的「老實」,細究起來原是種很深的漠然。

  並不是他不好,只是我們並非同類。

  從前能共同生活,只是因為互不相識;識破了對方的真身之後當然不可能繼續進行,這種怪異的組合——簡直像瘋子科學家的基因突變試驗。

  「當初為什麼嫁他?」我問。

  「當初他對我太好。」水晶答。

  「為什麼離婚?」

  「婚後他對我不好。」

  無數女人是被「對我好」三個字拖下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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