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裸婚 | 上頁 下頁


  互相看了答案之後,我捶床大怒,抄起擀麵杖滿屋子追豬。因為我怎麼也不相信豬寫的那個人會是我,一定要他交代:究竟腦子裡是想著誰才寫出來那麼多溢美之詞,尤其是「溫柔」!

  被揪著耳朵的豬連聲求饒,並且含羞帶怨地答應了我的要求:「螞蟻走路」!

  這是楊麗萍《雲南映象》中超級精彩的片段,一男一女別在一起,頭對尾尾對頭,以雙人俯臥撐的狀態同時四肢著地,開步走!

  結果,僅僅三秒之後,我岔氣,他抽筋,我們轟然倒地。

  六年以後的現在,我們似乎淡忘了很多紀念日。總要看到滿大街的玫瑰漲價,才恍然領悟:明天原來是情人節啊!或者,一個總對另一個說:喂,我生日,送紅包。我們開始隨心所欲地送禮物,不管今夕何夕,送一隻小豬的皮鑰匙鏈,送一個iPod,送一套光碟。

  日子就像秋天的葉子,一片片地飄落,遲早都會落光,我們不過是想讓它們落下來的姿勢更優美一些,免得只剩光禿禿樹幹的時候,只剩空虛。

  甚至,我們偽造了很多紀念日,在欲望橫流的時候給自己一個忍痛作樂的口實,比如——「我們去吃日餐。」

  「為什麼呢?」

  「今天是我們首次吵架合好的紀念日!」

  「今天要買抹茶蛋糕!」

  「為什麼?」

  「今天是你第一次送花到我辦公室的紀念日!」

  「送我禮物。」

  「這又是為什麼?」

  「這是咱們倆中途分手紀念日!」

  「我……」

  「這麼重要的日子你竟然不記得,可見心裡沒有我。我知道你本質上是個

  有責任心的男人,只是偶爾疏忽,現在一定追悔莫及、痛心疾首,我們一起去逛街,用送我禮物的方式沖淡你的負疚吧!」

  每當此時,豬的表情總是非常奇怪,我懷疑他臉上的肌肉在跳肚皮舞,不可思議又風情萬種。 紀念日是個矛盾。生活總是這樣充滿矛盾,好壞糾纏不清,猶如一塊五花肉。

  同床異夢

  想不到給我辦離婚手續的,竟然是一熟人——報社組版員!

  還來不及納悶呢,她就遞給我一張黃色十六開表格,很耐心地告訴我,這就是離婚證明,根據你的情況,打幾個勾,做幾個選擇題就OK了。像填寫所有的表格一樣,

  我照例塗錯了好幾處,還滿頭大汗地一個勁兒道歉。

  真沒想到,豬竟然移情別戀了,最要命的是竟然和我那懷孕的女同事勾搭到一塊兒去了!

  而我,竟然連財產分割之類的問題都沒問,很平靜地簽名,然後從一打兒紙上把我那頁證明撕下來,折幾折,揣進口袋,就像在收拾一張發票。

  走到街上,正茫然無措,突然覺得有人在我耳邊吹氣。

  一驚之下,我睜開眼睛,陽光晃得難受,豬把臉伏在我的枕頭上,正傻笑著。

  「我夢見咱倆離婚了。」我迷迷糊糊地說。

  之後突然清醒,齜牙咧嘴地撲上去就咬,「你竟然連孕婦都不放過!」

  豬一邊兒左躲右閃,一邊兒委屈滔天,「做夢也算啊!」

  我也納悶兒,做夢怎麼能如此真實,有鼻子有眼:我記得自己填表的時候,眼見著他們談笑風生地走過去,我甚至還仔細打量了一下孕婦女同事身

  上的緊身黑白波浪形條紋裙子,心裡覺得蠻有型。

  「我拿到一張黃色的離婚證明,就算辦了手續了。」我說。

  「你個豬頭,離完婚之後才有證明,哪有沒離就給你的。」豬再一次就常識問題鄙視了我。

  雖然,我們倆都沒離過婚,可豬好像還是比我有常識。後來想想,覺得他

  其實也是胡扯,沒聽說有離婚證明這東西的,只有離婚證。?

  豬是個過完就忘的幸福人,我不是。

  我像偏執狂一樣問:可我為什麼做這種沒譜的夢呢?

  豬翻個身:我可從來沒做過。

  我歎口氣:反正咱倆同床異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女友粟粟曾經問我為什麼不多寫些關於婚姻的文章,她愛看。

  我總說:忙,過幾天就寫。

  實際上,我心裡有些飄忽,像踩在一塊架在高處的薄木板上,深恐一腳踏空。

  總在心情好的時候,才敢寫結婚這件事,唯恐心情一鬱悶,就把所有堆在記憶角落裡的不快給掃出來,更怕追根究底地探討下去——發覺婚姻這件事,也跟全天下的瑣事一樣,沒什麼意義。而實際上,我心情鬱悶的時候比愉快的時候更多。

  辛曉琪唱「愛是絕境,幸運的人不遠行」,說白了,就是天下萬事萬物,都禁不住琢磨,越往深裡琢磨,越覺得荒誕。或者乾脆成個哲學家——可當個哲學家多痛苦啊?

  稀裡糊塗地過著,覺得結婚挺好。可一味這麼寫下去,我生怕誤導了大齡女青年,讓她們以為一結婚就鮮花盛開,天使奏樂,從此擺脫孤枕難眠的淒涼境地。其實有時候,枕頭上放著兩個腦袋,你會感到更孤獨,因為同床異夢。

  比如,我和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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