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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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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蘇手裡拿著一張紙片。紙片上寫著相目標住的賓館和電話。江蘇蘇是在早上收到相目標的信的。信裡沒有其他內容,只有這張淺黃色紙片。只有紙片上的電話號碼和賓館名稱。電話是手機號碼,賓館叫明月賓館,還寫了308,這可能是賓館房間。江蘇蘇從沒聽說過這家賓館,可能名氣不大。江蘇蘇把紙片放在桌子上,放在她眼睛隨時能夠看到的地方。江蘇蘇揣摩著眼前的片言隻語,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憑直覺,她感覺相目標就在她身邊,就在這座城市裡,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幾次想給相目標打電話。幾次拿起電話又放下。這張紙片就像一盆火,把她心都要烤焦了。自從鹿市長出事以後,她確實為相目標擔心過。擔心什麼呢?擔心他生意還能不能繼續做?擔心他還愛不愛鹿小麗?擔心鹿小麗還能不能像從前那樣風光地生活?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擔心也就淡化了。她甚至很少想起生活中有這麼一個人。那個雨天,相目標的突然出現,又攪起她心中封存已久的往事。原以為,相目標不過是一陣風,吹過以後又會平靜,又會回到原有的生活軌道上來,誰知道會在幾天後收到這樣一封信呢?江蘇蘇猶豫著,想給他打電話,可又不知道電話打通後說什麼。是啊,千言萬語的話還不到說的時候。按照通常的道理,江蘇蘇應該恨相目標。她也確實恨過,而且恨得要死,恨得自己都不想活了。相目標甩了她,是用那種下流的方式。她當初恨得咬牙切齒時,對他做人都產生了懷疑。一度,她還賭咒他不得好死。但是當他的靠山鹿市長轟然倒塌以後,她又可憐起相目標來了。相目標是個極度虛榮的人。這點她是瞭解他的。他找鹿小麗,就因為鹿小麗有這麼一個做市長的父親。他做生意又需要鹿市長這樣的靠山。只有做好了生意,他才覺得辭職是值得的,他才能人頭狗面地出入社交場合和所謂的上流社會,他才能有臉見那些從前的同事,有資本在他們面前吹吹牛什麼的。在這個問題上,江蘇蘇的美貌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江蘇蘇還是撥打了那個燙手的電話。可話筒裡電腦小姐卻提醒她撥的號碼是空號。再撥,還是空號。江蘇蘇覺得這事不可能。他不可能留一個空號給她的。直到這時候,那家叫明月的賓館才凸現出來——原來相目標住在賓館裡。住在賓館裡說明什麼呢?說明相目標已經不住在海城了,說明他是來海城出差或是路過海城,那麼他的手機號碼也就不是本地的號碼,撥打時,應該在號碼前加一個0。江蘇蘇恍然大悟。江蘇蘇撥完長長的一串號碼後,心跳突然加速。電話那邊終於傳出聲音了。天啦,還是那種帶著磁性的男中音。 江蘇蘇緊張地說,是我。你好。 你好。對方說。 他們在電話裡沒說幾句,雙方就都泣不成聲了。這是個危險的信號。江蘇蘇沒有敢放肆,她控制住自己,跟對方說,等一會我再打給你。江蘇蘇慌忙收了線。 放下電話。江蘇蘇下意識地朝外面望一眼,她看到小吳和另一個男營業員都在忙自己的事,對她的失態並沒有注意。江蘇蘇一下子癱坐在椅子裡,她感到很累。江蘇蘇再一次進入發呆的狀態,開始胡思亂想了。通過簡短的交談,她知道相目標在三年前就離開本市了,到淮水去了,也知道他已經不搞時裝模特廣告發佈一類的空對空的生意了,而是註冊了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搞商品房開發,生意做大了。做這麼大的生意,憑相目標的能力,沒有人在後面給他撐腰,是根本不可能的。江蘇蘇一下子就想到許可證給她講的那個流行在民間的段子,抓了一隻鹿,跑了一隻羊,來了猴子更倡狂。跑了一隻羊的楊市長,不是調到淮水了嗎?也是從許可證那裡,她聽說了鹿市長和楊市長非同一般的關係,楊市長還是副處級領導的時候,是鹿市長一手提拔上來的。鹿市長雖然出事坐牢,楊市長還不至於忘恩負義吧?那麼相目標能在淮水搞房地產,也就輕而易舉了。 江蘇蘇平靜下來之後,沒有立即給相目標打電話,而是再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她跟許可證撒謊說要跟兩個女同學去轉轉。過後,她才覺得這個謊言容易被發現,被揭穿。因為她從來沒在許可證面前提過有什麼兩個女同學,也從沒和女同學在外面吃什麼飯。她嘴巴早就在許可證的伺候下吃刁了。江蘇蘇想著,要在適當機會,找幾個好朋友或者老同學回家去吃頓飯,打打牌,堵堵許可證的嘴。可她又一時想不起來她跟哪些女孩子更要好。她開始回憶她職中的同學,一張張面孔在她眼前清晰起來,那些親切的面孔都是青春的,都是鮮豔的,都是歡笑的。可那些同學的臉,漸漸都變成同一張臉了,都變成相目標了。許多往事,也就漸漸地從她的心底浮上來。江蘇蘇想起了她在某一部電影裡聽到的一句臺詞:人生中,快樂時光只是一時的,其他時間都是在回憶。這句話,來概括現在的江蘇蘇,真是恰如其分。是的,她想起了和相目標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江蘇蘇給相目標再次打去電話。相目標好像知道她心事似的,邀請她中午吃飯。 江蘇蘇說,你從淮水來,是客人了,我請你吧。 相目標說,你把我當成客人啦? 江蘇蘇說,你說呢? 相目標笑笑,說,那就客人吧。 他們見面了。 這才是正式的見面。 在明月賓館樓下的餐廳裡,江蘇蘇見到幾年未見(那個雨天在營業所的見面並不能算是見面)的老師兼情人相目標。相目標有點發福了,好像比從前高大一些。江蘇蘇對相目標的這種印象,可能是和身材不高的許可證朝夕相處造成的。相目標走過來迎接她。江蘇蘇看出來,他換衣服了。他換上一身考究的西服了。 坐下來之後,相目標說,你一點沒變,真讓我吃驚。 相目標點了幾個菜,要了幾瓶啤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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