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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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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海馬已經不在殯儀館做燒屍工了。不是海馬不想幹,海馬幹什麼都無所謂。海馬幹什麼,心裡都裝著文學。關鍵是小汪不願意。小汪說他天天身上有一股死人味,她受不了,再像這樣,她就要跟海馬離婚。海馬可離不起婚。他也相信小汪說的是真話,因為自從他幹了燒屍工這個職業後,小汪已經好幾個月沒跟他做愛了。這可不是好兆頭,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時間長了不做愛,等著他的,不是招來第三者,就是小汪去做第三者,最後只有離婚一條路了。海馬既然離不起婚,只好再次讓自己失業,再次回家專業寫作。海馬從前什麼都寫,小小說,詩歌,散文,散文詩,還有一些四不像的文體。現在,海馬不寫小小說了,他覺得寫小小說精氣神跟不上。他也不寫詩歌了,寫詩的激情已經荒蕪。海馬現在是一心一意寫散文了。海馬說這是一個散文的時代,只有散文才能有市場。他跟我算過一筆賬,說全國有多少家晨報晚報吧,少說也有五百家,每家晨報或者晚報都有副刊,副刊上全發表散文,所以,散文的需求量很大。可是別人的散文有市場,海馬的散文沒有市場。海馬的散文,就連本市的晨報晚報都上不了。海馬把寫出的散文,一篇一篇拿給小汪看,可以說,每一篇都感動了小汪,有好多篇,都讓小汪潸然淚下。可海馬把這些散文一篇篇投出去,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有一天,小汪在舊書市場閒逛,看到一本非常喜歡的散文集,一打聽,要五塊錢。這是一本1983年出版的書,定價才五毛八。小汪就把這本書買下來,送給了海馬。小汪的本意是,讓他學學人家的散文。可陰錯陽差,這事提醒了海馬,海馬覺得搞舊書有利可圖,可以嘗試做做看。就這樣,海馬以家裡的藏書做基礎,開始做起了舊書生意。沒想到還不錯,不但可以養家糊口,還可以調劑不少好書看,增加自己的文學修養,真是一石雙鳥。關鍵是,小汪對他也是持支持的態度的。 達生是海馬找來玩的。海馬擺了舊書攤以後,心裡發閑,就打電話找來達生。兩人就天天下下棋,打打鬧。臨近中午時,就把書攤扔在一邊,請鄰攤幫著照看一下,跑到小酒館裡喝酒,有時候,把棋帶進小酒館裡,在小酒館裡還要下一盤。 海馬擺舊書攤,可以說方便了我和達生。我如果不到許可證家玩,我腿一抬就過來了。達生更是如此。達生什麼職業都沒有,生活來源據說是靠他老婆小王幫人家做家政的一點收入。所以,這裡就成了我們三人常常聚會的地方。 我棋癮並不大,棋藝卻還可以,是在開發區練出來的,早先能跟業餘三段下個平手。海馬和達生知道我下棋厲害,便把我也拉進來了。我重新下棋,一摸棋子,狀態很快就出來了。 達生和海馬依然不是我的對手。下過棋的人都知道,對手太弱,會感到沒意思,這樣一來,我就有高手寂寞的感慨,不想跟他倆下了。不但我不想跟他倆下,就是他們倆,也躲我了,畢竟,常輸也不好玩。如此這般,在很多時候,我成了攤主。因為攤主海馬忙著和達生下棋了——臭棋和臭棋較上了勁。 既然我坐在書攤上人五人六,買書什麼的,我就全權代理了。多的時候,海馬一天能有三四十塊的收入,少的時候,也有十塊八塊的。 海馬樂於做這個工作,更樂於請我們到小酒館喝酒。從前,達生冒充大老闆,請我們喝酒,菜都是好菜,酒也是好酒。現在不是這樣了,現在我們不是在路邊的大排檔,就是在不起眼的小酒館,菜是隨便的,一個水煮花生米,一個涼拌黃瓜就行了,最多再燒一個蘿蔔粉絲。酒就更無所謂了,四塊五一瓶的綠溝大麯,就把我們打發了。我們三人一瓶酒,平均倒三大杯,每人一杯,正好痛快。當然,有時候,我也請他倆。我仗著小麥給我的錢,就到稍微有點檔次的館子裡請,達生和海馬都罵我是鴨子,賺人家小姐的錢。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對他倆的話不置評論。 芳菲突然打來電話,要請我們喝酒,真是一個好消息(至於芳菲要談什麼事情,自然沒有喝酒重要了)。我看一眼下棋的達生和海馬,這兩個傢伙根本不知道要有好酒喝了,他們要是知道了,說不定就把棋推了,說不定要歡呼雀躍了。 誰知這兩個傢伙一點不領情。聽了我的話,海馬說,還是我們三人配在一起玩,跟一個小女人,喝什麼酒啊。 達生也說,要是沒有大不了的事情,我們就不去了。 我說,芳菲還可以啊,她說不定有事請我們幫忙呢。 海馬說,那就更不去了。她有事就想到我們,沒事就把我們忘啦?除非她把我的作品拿幾篇到晨報上去發發。 達生也說,有事我們就更不能去了,我們這種人,還能幫什麼忙啊。 對這兩個傢伙的話我表示反對。我覺得,芳菲確實很忙,她跟許可證和李景德、金中華、張田地這些人不一樣,她賺的錢都是乾淨錢。她跟那些人應酬,是工作需要。她不跟我們玩,也是需要。她如果常跟我們這些社會閒雜人員在一起,就不正常了。芳菲天天忙錢,天天和人打交道,天天跟形形色色的人鬥智鬥勇,稍有差錯,就會釀成損失,可以說精神處在高度緊張狀態,哪有時間玩啊。我把我的意思跟達生和海馬說。他們兩人還在一心一意下棋,對我的話充耳不聞。我就換了種說法。我說,去不去隨你們啊,自助火鍋可全是好吃的啊,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反正,我是要去吃的。 這兩個傢伙大約還是經不住誘惑,半推半就的,算是答應了。不過海馬跟我擠擠眼,說,你老實說,是不是又打芳菲什麼主意啊,你們倆從前就眉來眼去的,現在又勾搭成奸了吧? 達生也抬頭望著我,說,我看像,老陳這人天生有豔福的。 你們就是嘴上解饞,去不去隨你們啊。 芳菲的打扮很讓我眼睛一亮,她穿了一件奶油色襯衫,是小翻領、短袖的那種,裙子更有意思,是絲質的帶幾何圖案的筒裙。沒想到芳菲的體形保持得這麼好,這身衣著,不經意間,露出成熟女人的柔美風情。我還發現,和冬天時相比,她的皮膚更細膩了。她把短髮染成酒紅色,人更顯得精幹。她站在小聚聚飯店的門廳裡,看到我們了,揮手跟我們招呼。我聽到海馬嘟囔一句,這小女人越來越滋潤了。 芳菲用了句美式招呼,嗨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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