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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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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這家銀行的老職工了。做了十年會計工作,兢兢業業,謹慎嚴格,大差錯沒出過一次,小差錯沒出過半次。這種零差錯的財務工作者,在這家銀行的歷史上,二十年內她是唯一一個。十年間銀行換了三任領導,三任領導都知道陳惜惜這個名字。其中兩任領導都看重她,有意重用她,給過她幾次提拔的機會,但都被她婉言謝絕,讓給別人了。工作是為了學以致用,讓自己有事做,活得有價值,生命有品質,日子不空虛。當領導,沒興趣。別的人為了謀個一官半職,明爭暗鬥,冷槍暗箭,打得頭破血流,你死我活,她從來只是遠遠看著,從不參與。更不會參與某一幫派,站入哪一隊伍。別人那麼幹,爭強好勝也好,出人投地也罷,或為生存生活,或為尊嚴體面,她都可以理解。但她不需要那樣,上帝給了她一個事業有成的父親。父親這輩子打下的江山足夠下一代終生受用,托生在這樣的家庭裡,她已經很知足了。既已得到上帝厚愛,就無須再與人爭搶什麼。別人一出生,就被命運拋入荊棘密佈甚至陰雲滿天的小路,為一把口糧不惜相互殘殺。那些人已經很無奈、很可憐了,能讓給他們的,就慷慨地讓出去吧,人不能把什麼好事都給占了。有時候,得到太多,未必是好事,不屬於你的又恰恰被你得到,上帝在天上看著,他會抱不平,最終還會拿去。那個趙副行長就是個例子,他在任時利用職業技術和職務便利貪了上千萬,銀行職工不少人聯名上訪,可人家上面有人,後臺硬,領頭上訪最終沒得到好下場。趙副行長幹到足齡,平安著陸,一點事沒有。不過晚年的他幸福嗎?不幸福。兒子酒後駕車撞死了一對烤肉串的鄉下夫婦,死者家屬的索賠官司打了兩年,最終被索賠近兩百萬。兒子免去了牢獄之災,但有案底在身,在原單位待不下去,好好的工作也沒法幹了。退休的趙副行長拿出一輩子的積蓄,換成美元,送兒子出國奔前途。到美國沒兩年,兒子又突然得了脊髓炎,身子直不起來,走路鴨子似的一擺一擺的,不久兒媳就擬了離婚協議,分走了一半家產,飛走了。兒子在國外無人照料,老子只能接兒子回國,陪兒子全國各地四處看病,聽說前不久有同事見過這位曾經的老領導,不過六十五六歲,頭髮全白,背都駝了……誰都知道,陳惜惜在單位裡的口碑,就像一塊美玉在人間的傳說。與人為善,與世無爭,對任何人不構成競爭上的威脅,因此人人都喜愛她,無欲則剛,任何人拿不到她的把柄,就連行長都敬她三分。 主任說她?憑什麼?母親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了,但惜惜從不解釋,從不和母親講自己在單位裡的情況。 「主任要敢刺兒你,你告訴我,我修理他去!要是不開心就別幹了,天天和那些鉤心鬥角的人在一起幹活有什麼意思?」 「媽,這是幹嗎呀?」 「我和你說些經驗之談啊,你把公婆接過來,沒有比這步棋更糟的事情了。兒媳婦要想和公婆保持友好關係,首先要保持距離,距離才能產生美,沒距離了,什麼都免談,不信你就等著吧,要不了多久,就會出問題,到時候好好的關係鬧僵了不說,搞不好,成仇人了。」 「媽,說什麼呢?」 「我告訴你,你這婆婆不是個善茬,不好侍候,你做好點思想準備。」 「行了行了,忙呢,掛了啊。」 惜惜仰靠在椅靠上,暗自歎了口氣。 母親的告誡不是沒道理。遠的不說,眼前就有一例。陳惜惜一位女友,婚後順從丈夫的孝心,同意把千里之外的公婆接來一起住。的確,兩代人在兩個城市時,時常打打電話,親啊疼啊相互牽掛啊,可住到一塊沒多久,便因為種種矛盾,鬧得雞飛狗跳、不可開交。女友從此家無寧日、無處可逃,最終以離婚收場。再後來,那位婆婆一提起前兒媳,恨得是咬牙切齒,水火不容,而這女友一提前婆婆,那也是滿腹怨恨、如同仇敵。 做媳婦的都說,和公公婆婆生活在一起,是女人噩夢的開始。去問十個媳婦,絕對九個不願意同住一起,就算是那個答應同住的,也是逼不得已。夜裡陳惜惜躺在床上,想:是不是天底下做媳婦的,都太小家子氣,太自私,心胸太狹窄的緣故?婆婆和媳婦相處,真有那麼難嗎?那些難以相處的事實,真的不可以改變? 第十二章 風雨過後 1 連續兩天,田歌沒去單位。 不去單位,是因為著實去不成了。那天淩晨從外面回來,進門後就頭昏腦痛,直接躺倒了。病來如山倒,兩天沒能爬起來,若還有一分能耐,可以咬牙堅持,她都不會待在家裡。請一天假,扣一天工資,兩天的損失,足夠帶妮妮玩一趟海底世界了。去年國慶,孩子對「海底世界」產生了嚮往,田歌算了算,一家三口怎麼也得花費300多元,最終還是連勸帶哄,帶女兒去了中山公園,看不成昂貴的海底動物,就去看免門票的陸地動物吧。那天女兒雖然玩得很高興,可田歌心裡很內疚,不過是去看本城市的「海底世界」,又沒要求去玩香港的「迪士尼」,可自己這個當母親的,連女兒這點小小的要求都滿足不了。那之後,田歌總覺得欠女兒一次「海底世界」,一直計畫著給補上,誰知不久之後,田歌娘家嫂子突然查出了乳腺疾病,住院做手術。以往總是李揚家事多,輪到田歌家裡的事,李揚仿佛彌補似的,趕緊拉著田歌趕去探望,並送上兩千元。那是一筆意外支出,完全在計畫之外,那筆錢出去了,田歌便有意無意地將補孩子「海底世界」的想法給裁掉了。能省就省吧,妮妮現在還小,海底的世界太豐富了,現在帶她去,她未必看得明白,再過兩年,等她再大一些,能看懂了,也算不浪費。田歌這麼想,也算安慰自己吧,可心裡每每想到這些事,又會不由自主隱隱地疼。 那20萬暫且不說,冤有頭,債有主,只要陳惜惜還在,慢慢地作計較,倒也不至於真的掉進了陰溝裡。可眼下這已交出去的2萬定金,如同一塊鉛,沉甸甸壓在田歌心頭,把所有關於輕鬆、愉悅的正面情緒,全都擠沒了。這筆錢若換算成「海底世界」,可以帶女兒看多少次啊。再一想到眼下的焦心事,田歌就控制不住眼淚嘩嘩的,簡直痛不欲生了。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房子啊,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就要擁有的新家啊,就這樣一轉眼就泡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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