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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在家鄉人眼中阿春算混得好的,但她自己知道,「老公」的薪水太低,否則,她會帶更多的親友到深圳來闖世界。阿春「老公」是元郎附近一家工廠的物料員,每月賺11000元,給她3000元,給大婆5000元。阿春手上想要兩個活錢就有些困難。窮則思變,阿春在征得「老公」同意後,找了這份諮客的工。像她這樣被人包養,又去打一份工,在「二奶」中並不多見。

  「怎麼沒人啦?人到哪兒去啦?」阿春和我聊興正歡,門外,一位年屆四十、丰韻猶存的女部長在髮廊門外大聲嚷嚷起來。「哎——」阿春應聲飛出髮廊門外。女部長見到阿春,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叫你來聊天的?是叫你來站在這裡!還沒讓你去當服務生哩,端茶送水的,累死你,現在的年輕人……扣你10個工分。」說完,女部長便扭著屁股,鑽進停在建工賓館門外的一輛的士裡聊天去了。

  「她這個爛人,就知道扣錢,然後,整晚與那個的士司機聊天,他們是朋友還是情人,這個就不知道了……」說這話的是一位年僅17歲的按摩師,剛從樓上桑拿中心下來,她是阿春新結識的好友,幫著阿春說話。

  受了這頓呵斥之後,阿春乖乖地站在寒風裡,一動不動。

  深夜的深南大道,依然燈光明亮,車輛如梭。建工賓館門口,一輛輛的士和私家車開過來,走出紅男綠女,然後甲殼蟲般地離去。不時有男人、女人經過阿春的諮客台,由阿春帶領著,走進燈光曖昧的桑拿大廳。

  (三)

  淩晨4時開始,是最難熬的一個時段。阿春不敢再躲進髮廊休息,繼續在風中顫抖。好在此時客人少了些,樓上下來3個服務員與1個按摩師,大家一塊聊天對付寒夜。

  我有意把話題往「二奶」的故事方面引,不一會兒,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阿春搶先說了一個故事:一位廣東北部山區的客家妹,今年27歲,23歲來深圳打工,與一位男孩子拍拖後懷孕,男孩子不願負責任,跑了。客家妹獨自將孩子生下來,因為工廠打工收入很低,養不活孩子,就去髮廊做洗頭妹。後來,客家妹認識了一位元香港老頭,常來常往就產生了感情。老頭幫她租了房子,還讓她繼續撫養她的孩子,3個人共同生活。老頭一個星期來出租屋兩次,小孩很親熱地叫他老頭爸爸。老頭在香港有老婆兒女,本來還過得去,突然碰上失業,經濟負擔很重,客家妹在老頭無力負擔她們母女生活費用的時候,只有再一次出門打工賺錢。

  「現在,老頭又重新找到工作,工資不高,客家妹已是心滿意足。今年過年,老頭給小孩利市只有500元。客家妹很高興,還讓我去幫她存錢,她連開戶都不會開……」

  「這有什麼?」一位長髮披肩的服務員很不以為意地說,「我姐姐的那個香港『老公』才好呢!」

  「快說,快說!」在大家的催促下,她說了有關她姐姐被人包養的故事——

  「姐姐今年也是23歲,19歲那年就來深圳打工,20歲時,認識了一個香港人,香港人是在香港一家公司跑業務的,人也活得很。姐姐很愛他,根本不知道他早在香港有了老婆兒女。半年後,姐姐知道事實真相後,很傷心。就在這時,我媽媽讓我姐姐回家嫁人,姐姐就回家鄉嫁給了我的姐夫。香港人知道我姐姐嫁了人,有些失落,但還是衷心地祝福她。她很想念我姐姐,每個月還給姐姐寄錢,已經寄了兩年了,每個月都寄5000元……」

  「哇噻……」大家都嘖嘖讚歎起那個藕斷絲不斷、還算有良心的香港人。

  「這種人很少很少的喲!」阿春對大家的讚歎潑冷水,「阿敏,你看看包「二奶」的男人有幾個有良心的?」

  片刻的緘默過後,一位短髮妹講了一個「二奶」的悲慘故事。

  一個女孩子在家鄉有戀人,戀愛3年正準備結婚,戀人為了給她一個幸福的家庭,經過勞務公司介紹到阿聯酋去賣苦力,女孩子也隻身南下打工。她在工廠不幸被工頭強姦,後來破罐子破摔做了「三陪」小姐,被香港男人包養。包養不久,女孩潛伏的性病復發,被香港人發現,把她趕出出租屋。她沒錢治病,回到家鄉,這時候,戀人賺了一年錢從阿聯酋回來了,發現她有性病,二話不說,立即將她趕出門。

  兩個男人都不要她,她又回到深圳,成了一個暗娼。她對男人恨之入骨,每天接客至少20個。她說,她要報仇,要把男人給她的性病傳回給男人,讓貪圖色欲的男人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沉重的代價。

  「我給你們說一個有趣的故事吧!」年僅17歲的按摩師說:「有一位1983年生的湖南妹,認識了一個香港老頭,老頭今年大概有50多歲吧,很寵愛湖南妹。過年時,湖南妹說要將她媽媽接來過年,等她媽媽一到,跟香港老頭打招呼時,你們猜怎麼著?哈,哈——」話未說完,按摩師就笑了起來,我們仍舊面面相覷,不知所以。「她媽媽竟然比老頭小14歲!」

  這下,我們才笑了起來。按摩師接著說:「更有趣的在後頭,老頭覺得媽媽也挺好,挺

  有風情的,結果,兩母女都給同一個香港人包了。家裡有大婆,這邊媽當『二奶』,女兒就是『三奶』了。」

  聽到這話,大家突然噤若寒蟬,我猛地打了一個寒戰,像掉進了冰窟窿。

  長髮披肩的服務員突然大發脾氣:「講什麼講?你們煩不煩?一個晚上都在談『二奶』,毛病!」說完,扭身上了樓。

  過了許久,阿春對我說:「阿敏,我的一個好朋友馬上要出嫁了,就是早先打麻將坐在我旁邊的佳佳,她4月份要嫁給香港人了。是真嫁,明媒正娶。」

  「好啊。」不知為什麼,我衝口而出叫了一聲好。後來,我才明白,我是為這位「二奶」「守得雲開見月明」而高興。這是一種悲哀和悲情。女人啊,你的地位,你的尊嚴,為什麼一定要由男人把你放在婚姻的某個位置而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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