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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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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誌社「中層領導」出差的交通待遇是允許「單飛」,火車可坐軟臥。大震在即,馮彪準備先飛,回來再坐火車。又是一天過去,地震的氣氛似乎更濃了。很多人已經開始向外跑,陳衛國準備帶著老婆回到內蒙老家去躲躲,馮彪用新領到的手機打出的第一個電話是給父母的,之後又接連打了好幾個——都是動員他們離開此地,最終,二老被他說服,準備加入去四川九寨溝的旅行團,然後到成都親戚家住上一陣兒。離開的前夜他是將鋪蓋鋪在衛生間的地板上睡了幾小時——聽人說,這裡的房屋結構是最結實的,就算大震真的發生了,也不會被一下砸死…… 第二天天剛亮時他就起來了,將該帶的東西帶好便下了樓,他沒有按照陳衛國的叮囑給雜誌社的司機打電話(本來這也是「中層領導」的一項「待遇」),而是走出社區來到街上直接叫了一輛出租,直奔機場,直奔早上頭班飛機而去…… 幾年前他只在原先位於市內的老機場接過一次人,而從未到過已經落成幾年位於市郊的這座現代化的新機場,從向北的一段高速公路開始,他便陷入了一種莫名的亢奮之中!一進入機場他就知道自己生性喜歡這種漂亮豪華的地方,到得太早,在所有的手續都辦完之後他還有時間從容地吃一餐早點悠閒地品一杯咖啡——儘管是頭一回坐在這裡享受這裡的一切,他卻似乎是來到了一個久違的地方,他在喝咖啡時想起了前妻頭一次坐飛機出差回來曾興奮地跟他談過飛行的感受,當時他還頗不以為然…… 當馮彪的第一次飛行正式開始時,他想到的依然是他的前妻——或許,正是在這一飛沖天之中,她的心中發生了一場地震,決定要從自己這個太矮的頭頂上飛過去! 110.出差在北京 對馮彪來說,北京不是一座普通的城市,既是他大學四年的就讀之地,是他最後成長並長成的地方,也就在某種程度上極大地影響並決定了他這個人……這是一座存在於他心中的城市,九年前大學畢業離開之後他只回來過一次,是六年前結婚旅行時帶著前妻來的,現在是又一次的到來,走下飛機,他的心情既激動又複雜…… 走出機場打上車,他交給司機一個預先寫好的小紙片——那上面是劉明明為他寫下的一個位址,便來到東直門的一家旅館住下,一個標準間只需要120元,這在北京十分難找,是劉明明多年來此出差才找到的,很符合他作為普通編輯150元以下的住宿標準,卻比馮彪這個「中層幹部」可以享受到的240元標準低了一半,因為食宿採取的是「包乾制」,省下的錢可以歸自己,最終他也並未全部省給自己,絕大部分都掏出來請作者吃飯了,因為沒有專門用來請人吃飯的費用,只說可以請兩次大客,開上發票回去實報實銷。 剛一住下,他便開始打電話,他的工作就是從請幾位和他素有聯繫的老作者開始的,他們吃了請便開始為他四處張羅,為他聯絡到更多有實力的作者,然後再吃飯,然後他們再一一回請於他,更有甚者,反復回請,還有請到家裡去吃的。於是乎,他的組稿工作便在北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飯館中吃吃喝喝輕輕鬆松地完成了。把北京城裡能夠為我所用的好作者幾乎全都挖了出來。 與此同時,另外一項能夠體現他記者身份的採訪工作也同時展開,他按照同事(包括《豆蔻》那邊的)提供的線索滿城撲找著文化界的所謂「大腕名流」,兩周之內,央視就進過四回,北大就去五次,把他能夠采到的這類人物也幾乎全采遍了。 在一般作者面前他是「爺」,在大腕名流面前他是「孫子」,不管以何種姿態出現在何種人面前,他都收穫了同樣的一份好感覺,幾乎所有人,或在推杯換盞之際,或在採訪結束之時,都要向他提出一個令他無法回答但卻聽來極其舒服的問題:「你為什麼不來北京工作?」——此話從一個北京人嘴裡吐出就是一句實實在在的讚美之詞,在這些自以為優秀的北京人看來:只有優秀的人才應該進入北京。 外表謙和低調的馮彪還有心中暗自得意的一大發現:他發現《文化生活》雜誌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麼出名,愣是有對其一無所知的主兒,而「馮彪」這個名字則在他全無思想準備的前提下已在京城的諸多文化圈子中變得頗有亮度了,他給央視一位著名的節目主持人打電話,說想要作個專訪,對方一聽是來自外省的一個雜誌(顯然沒聽說過)就開始推脫,馮彪費盡口舌對方才勉強答應下來,採訪地點是在梅地亞賓館的大堂,對方說只有半小時時間,可最終卻侃侃而談了三個小時,到最後還奮不顧身地爭著付咖啡錢,一切都是在馮彪遞上自己名片時發生了變化的,主持人拿著他的名片一愣,繼而問道:「你是不是那個寫過很多罵人文章的馮彪?」馮彪回答說:「是。」主持人馬上變得笑容可掬起來:「失敬!失敬!我沒看過你的文章,可我們節目組的那些小夥子幾乎人人都愛看您的文章,老跟我說起您,您來採訪我不合適吧?您看我一下就緊張了……咱們就隨便聊聊,交個朋友。」說完,馬上喊服務員要咖啡了。 在工作之餘,這些新交的朋友還將他更深地帶入到北京的文化生活中去,各種圈子的聚會,各種形式的沙龍,那二年在電影學院附近有一個叫「黃亭子」的酒吧,是詩人、作家、畫家們常去之所,每逢週末還有詩歌朗誦和主題研討之類的活動舉行,他在北京度過的惟一的那個週末,是被兩位青年小說家帶到那裡去的,聽完朗誦之後,他已經認識了一圈人,正在一個小桌上跟一位元剛剛認識的某純文學雜誌的副主編聊著,一個相貌生得有些古怪的陌生人來到近前,怯生生地問他: 「您,您是馮彪吧?」 「對……」 「文章寫得挺棒挺過癮的,我愛讀!」 「你是……」 「我叫李三。寫點小說,就是沒怎麼發過。」 「你寄給我看看吧,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地址。」 「嘿!謝謝,謝謝啦!您先忙著,我那邊還有個一塊來的朋友。」 這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醜人兒真像民國時代北平南城的下層勞動人民——像個拉板車的!馮彪當時不會想到:正是從燈火昏黃中忽然冒出來的這個人物,成為他編輯生涯中得意之筆的一大發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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