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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首先必須要有足夠的資金。楊陽對財務進行了梳理,好在上次動用一切力量到教育系統「辦案」時他留了個心眼,下面記者千辛萬苦弄來的近兩百萬最後都打到他的一個秘密帳戶上,還有預付給造紙廠的幾十萬購買新聞紙款也在給廠長行賄後秘密地退回到自己的帳戶上化為私有。這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區區二百多萬到了國外也僅能勉強維持日常生活,而離自己期盼的文明社會的小康生活還很遙遠。到哪裡再弄一筆大錢?思前想後的,他把米老闆作為自己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希望米老闆能履行承諾儘快注入報紙的改版資金。可報社已經停刊,米老闆能答應嗎?看來只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米老闆收山的念頭是看到海山一個包工頭鋃鐺入獄後產生的,這位同行和他幾乎是一起出道的,二十多年來的風風雨雨練就了這位包工頭的膽大妄為,搞起行賄受賄這一套簡直是肆無忌憚。搞工程的人栽倒在工程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為了承接市園林局六百多萬的辦公大樓,按照建築行業不成文的規矩,本應該按照百分之五到八的比例給局長送錢,可他為了拿下工程一下子送上八十萬元現金。羊毛出在羊身上,送的多了自然要偷工減料,樓剛蓋到半截子,二樓的圈梁扭曲了8釐米,質檢站一查發現混凝土裡短了十根8號鋼筋,工程被強行勒令停工。此時,紀檢部門收到群眾舉報園林局長的其它問題,匯總一查,收取賄賂八十萬的事情很快就浮出水面,局長被檢察院批捕等待法院判決,而包工頭也被保外等待判決,建設局自然把他逐出了建築市場。區區八十萬便引發這麼大的事端,而自己的事情要算起後賬,那真是可怕啊,比如投資六千多萬、25層高的聯通公司大樓工程,僅送給總經理一人的現金就有一百二十萬之多,另還有一張二百五十萬的銀行卡。雖說全國從上到下建築行當裡猖獗的行賄受賄活動已是公開的秘密,連《人民日報》也對此進行了直言不諱的報導,但米老闆還是心有餘悸,從三反五反、鎮壓反革命到反右、文化大革命,經過多年革命運動的錘煉,米老闆懂得共產黨的賬任何時候都是放得起的,一旦秋後算帳,那可是連本帶利一起算的。已過古稀之年的自己再沒有膽略面對這樣的算帳了,所以急流勇退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收山后,他生活依然樸素,只是在閑來無事中頻頻外出旅遊,當然也到過兩次北京,見過兒子一家,兒子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態度,對老子一副清高的模樣,倒是媳婦還算比較熱情,他心裡自然明白,在十分的熱情裡至少有八九分是沖著自己的億萬資產,藝術家也需要錢,不然也不會有著名女演員和遠華公司裡無模無樣只是有錢的賴老闆演繹出的風流故事。錢是個好東西,沒錢萬萬不能,但錢多了有時候也不好,樹大招風,錢多遭殃,人世間有多少父子反目、兄弟殺戮都是錢給害的。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自己花了那才叫錢,否則便是公共財富。

  有了這種認識的米老闆也想大把大把地花錢,可長期養成的生活習慣只能叫他對錢無奈地長歎。大半年裡,他到廣州深圳、蘇杭二州和港澳旅行後,感到外面的世界實在乏味,這些大城市共同的特點是人多、車多,整個大街都散發出令人噁心的人的體味。於是他龜縮在家裡,思忖著如何安度晚年。他的心情很是鬱悶,特別是近來心臟老是莫名其妙地亂撲騰,到醫院檢查未見啥異常,醫生讓他戴上了用來專門檢測心臟變化的儀器,心臟依然是瞬間裡發顫,但儀器的顯示卻很正常,他不由得想到幾十年前老伴去世後的一個月裡,他的心臟就是這樣顫抖過。他老是預感會發生什麼大的意外。

  那天從大清早開始米老闆便不時地心跳加速,他知道上醫院也無濟於事,就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子裡卻是空洞洞的,傍晚時分,電話突然刺耳地響起,他看到是北京的電話,陌生的號碼令他頗感意外。電話接起,親家在問清他的身份後,便是一聲清脆的哭聲,那哭聲是高亢而尖細的,裡面飽含著活躍的音樂細胞。緊接著,電話裡傳出一個噩耗,兒子一家三口在出國旅遊中因飛機失事全家罹難,此時學校派人陪老院長正在首都機場候機,到印尼處理後事。米老闆聞訊後是一個趔趄,一屁股倒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連忙從桌子上翻閱起這幾天新來的整齊地碼放著的報紙,在昨天來的那幾份報紙的頭版上無一例外地都刊登著這條消息:新華社9月5日雅加達電:2005年9月5日上午,印尼曼德拉航空公司一架載有116名乘客及機組成員的波音客機在北蘇門答臘省首府棉蘭市墜毀,機上100人和地面至少47人遇難,釀成5年來印尼最嚴重的空難事件。在遇難的人中,有三名來自中國北京的遊客,他們是到印尼自助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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